次日，夜。
禁军在这半年多的整顿下已经逐渐恢复了往日的规模，彭大统领日日都有的忙，每天累的回家沾了枕头就能睡得呼噜震天，彭老爷子连逮人唠叨的机会都找不到。
可这天，他心中隐隐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发生，分明到家之前眼皮子还直打架，不知怎的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都没能睡着。
院墙外更夫已经敲过了三更报。
彭少阳辗转大半个晚上，浑身的骨头都在嘎吱作响不舒服，干脆就起身换上衣服，准备回宫看一眼安心，或许回来就能睡得着了。
守夜巡防的禁军看到大统领的时候吃了一惊：“大统领，你怎么来了？出什么事了吗？”
彭少阳不当值的时候便会习惯性地少几分厉色，练兵时总是皱成川字的眉头舒展开来，朝浑身紧绷的士兵摆了摆：“没事，就是睡不着，回来看看，对了，今晚谁当差？”
禁军士兵没有半点松气，背挺着笔直，汇报军情似的：“是冯副统领，现在应当刚好在巡陛下御书房附近。”
彭少阳见他这样，都不忍心再多跟他说两句话，生怕跟把弦似的要绷断，随口应了声“知道了”便朝御书房的方向去。
夜色下的宫廷内院亮着星点灯光，柔和地交错晕成一片，笼得青砖碧瓦都生出别样的暖意来，哄骗得几只驻扎在院墙上的鸟雀从窝里飞下来，缩手缩脚地在那一片暖光中觅食，被彭少阳的脚步声惊到，扑腾着飞进角落里去不不见了。
彭少阳目光跟着他们飞走的方向去，只一眼，脸色陡然一变，反手朝腰上摸去。
结果一摸摸了个空。
糟了，出门的时候根本没料到会用到刀，把它放家里了。
方才那道一闪而过的黑影已经进了御书房。
彭少阳屏息听了听，周围听不到半点巡防禁军的脚步声，看来很可能是被人事先支走了。
刺客不止一个人。
彭少阳再没时间多想，踮脚隐匿声息，借着窗户上昏暗模糊的投影判断出刺客的大致行动轨迹悄然把门推开一条缝，挡着门廊上的灯光闪身进到御书房内。
一个黑衣蒙面人正背对着门口俯身在桌案底下找什么东西。
彭少阳脚步极轻，眸光微敛，无声无息地靠近到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猛然发难，直取蒙面人背后空门。
那蒙面人反应极快，当下顺势矮身躲过，手撑在桌案上旋身抬脚，凌空朝彭少阳的额面扫去，彭少阳抬手格挡，另一手便要去抓他脚腕，那人似是先一步猜到他的动作，一触即离，速度极快地撤身退了开去。
彭少阳只觉得那人的身法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脚下只是犹豫了一下，便被那人破窗逃走了。
等他再回神扑到窗边，便已经没了蒙面人的身影。
御书房外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冯潇带着人赶来了，一推开门看到大统领，满脸错愕：“大统领，怎么是你？”
彭少阳沉着脸：“刺客跑了。”
众人惊呼：“刺客？”
彭大统领让人当着自己的面拿着东西跑了，心情不佳地黑着脸，想了想：“不准确，他好像是来找东西的。”
冯潇先反应过来，忙指挥手下禁军分头搜索。
正吵嚷，人群忽地分开两边。
皇帝陛下和温丞相来了。
宇文曜：“怎么回事？大半夜的围在朕的御书房前吵吵嚷嚷，成何体统？当值禁军是谁？”
冯潇忙俯首跪下：“陛下息怒，微臣失职，请陛下降罪。”
宇文曜冷冷看了他一眼，又朝人群中的彭少阳看去：“彭卿，你今日不当差，不是早早回去了，现在怎么在这里？”
彭少阳把前因后果详细说了一遍，问道：“陛下还是先检查一下，看看是否丢了什么东西。”
宇文曜脸色一变，把除了温谨言和彭少阳之外的人全赶了出去，在御书房几个角落仔细看过，似乎都没有什么异样，刚松了半口气，又忽的想起什么，弯腰朝桌案底下看去，而后缓缓直起身。
彭少阳一看他起身后的表情便知道大事不妙。
果然，皇帝陛下沉声道：“逆臣名单不见了。”
彭少阳第一次听说有“逆臣名单”这种东西，但第一反应便联想到了两年前那场轰动暨阳的“皇帝亲审死侍”的事，讷讷问道：“陛下说的是两年前......”
他话说了一半，宇文曜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隔墙有耳。”而后点了点头，示意彭少阳，他猜对了。
两年前招供的名单，一直相安无事，为什么如今才来偷？
这难免不让人联想到，两年前行刺当场有西洋使臣在场，而如今西洋使臣时隔两年刚来了大耀，第二天，便有人闯入皇宫偷名单。
而且那人显然是直奔桌案去的，皇上藏东西的地方如此巧妙，这人却轻车熟路，倒像是来之前就已经知道了东西在哪......
这宫里，恐怕又不干净了。
彭少阳思绪急转，衣摆一撩跪了下去：“陛下恕罪，臣整顿宫防不严，甘愿受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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