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门口。
沈嫣然和沈向阳的班主任站在沈家门口，朝着里面小声道：“沈嫣然、沈向阳在家吗？”
坐在屋里看书的沈岁欢听到门外有动静，就放下书起身走了出来。
只见一老人家，白发苍苍，脑袋上被砸破了皮，神色慌张，低着头，不安地站在门口。
沈岁欢对着站在门口的老人问道：“嫣然跟向阳上班去了，您是哪位？”
看着有点眼熟，但是想不起来了。
班主任简单地做了自我介绍后，就从单肩包里拿出两张证书，证书上写着高中毕业证。
“这是沈嫣然和沈向阳的高中毕业证书，我给带过来了。”
高中毕业证，就是简简单单的一张纸，分左右。
左边最上面是伟人的头像，头像下面写着以下字样：
最高指示
要斗私，批修。
我们的教育方针，应该使受教育者在德育、智育、体育及各方面都得到发展，成为有社会主义觉悟的有文化的劳动者。
右边写着最上面写着：毕业证书（盖公章）
学生沈嫣然是徽城市徽城区人现年十五岁于1964年9月入本校高中学习并参加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准予毕业。
徽城中学
一九六六年，八月三十日。
沈岁欢接过高中毕业证书，感谢道：“多谢老师了，这应该是我们自己去学校拿的，还麻烦您跑一趟。”
班主任愣了一下。
回想起前几日在学校里发生的事情，班主任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
往日里还算听话的学生，戴上了红卫兵的红袖章之后，像是变了一个人，心里的恶意再也不受控制……
他们眼睛通红，瞳孔里尽是畅快淋漓，大刀阔斧地砸课桌，撕书本，打老师，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班主任额头上的伤也是这么来的。
教书育人，自己是失败的……
沈岁欢见班主任陷入了沉思，也不打扰，把手里的毕业证书收了起来，从屋子里拿出来了一个木盒。
木盒四四方方的，外面也没有什么装饰，只是因为是木头做的，外面是木材特有的木质纹理。
她搬来了小板凳，招呼道：“老师，你坐会，我帮你把额头上的伤口处理下，天气这么热，不处理迟早得发炎。”
班主任站在门外，婉拒道：“不用不用，我等会去医院看看。”
沈岁欢弯着眼睛，劝道：“您到医院去，不还是得挂号，排队嘛，我这顺手的事。”
班主任想想，于是便坐了下来。
伤口，大概一寸的口子，上面还有木屑和石子参杂其中。
沈岁欢打开木盒，木盒里有针灸包、酒精、三角巾、棉签、棉球、剪刀、医用手套、纱布片等简单的医疗用品。
医疗木盒，是沈岁欢上班之后，渐渐置办起来的，主要是放在家里，给家人和附近的邻居准备的。
沈岁欢从医疗包里，拿出酒精、剪刀，止血粉、棉签，首先用棉签蘸水，将伤口处的灰尘、小石子等清理掉。
再用酒精消毒，消毒后，便撒上药粉，再用纱布覆盖，最后用医用胶布固定。
“老师，你这个伤口是被什么东西砸出来的吗？”
班主任苦笑道：“是被人推倒，砸到椅子上的。”
沈岁欢看着班主任憔悴的样子，知道这里面肯定有内情，也不揭穿。
只是嘱咐道：“如果是被生锈的铁器砸伤的，得去医院打破伤风，您注意些。”
班主任见状，感谢道：“麻烦你了。”
当天晚上，沈岁欢就把高中毕业证交给了沈嫣然和沈向阳。
没想到过几天，晚上，班主任的儿媳妇来沈家了。
原来是，今个白天，红卫兵找到了班主任家……
打伤了班主任，也吓到了他们家的孩子，现在班主任在床上昏迷着，他家孩子发烧了，她婆婆在家照顾孙子。
本来打算去医院的，只是……
说到这里，班主任他儿媳妇红着脸，低着头，红着脸小声道：“实在是对不住，我们本来也不想麻烦你们的，只是之前去了医院，红卫兵带人跑到医院里，不让医生治……”
这几天，真是尝遍了世态炎凉……
平日子还算相处和睦的邻居、好友，各个都避之不及……
沈家人面面相觑，这红卫兵不就跟强盗一样，这……
沈岁欢率先走进房里拿出医疗包，道：“走吧，我去过看看。”
沈嫣然和沈向阳赶紧接跟着班主任的儿媳妇往外跑。
班主任为人厚道，平日子教学严谨，友爱学生，在这种时候，自己总6该得搭把手……
不为什么，只为自己良心上能过得去……
到了班主任家。
走进筒子楼，楼房里的住户一看到班主任他儿媳妇，纷纷关上门。
砰的一声。
演示着什么叫，人之常情。
班主任他儿媳妇脸上一红，低着头，打开门，走进了屋子里。
沈岁欢家三姐弟紧跟其后，看到这一幕，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走进班主任家，房间不大，两间卧室，一个客厅一个卫生间，炒菜就是在走廊上用煤灶。
房间里像是经历了一场灾难一样，冬天的棉被被剪毁了，里面的棉絮散落在房间的各个角落。
更别说其他的家具，桌子被砍下了一个角，椅子也散架了，地上也散落着瓷片，窗户也被砸出了一个洞……
听见开门声，主卧里，班主任媳妇紧紧地抱着小孙孙，小心翼翼地开了点门缝，确定是儿媳妇回来了，这才走了出来。
“秀，你回来了呀？”
李秀点了点头，连忙上前把儿子从婆婆怀里接了过来，伸手摸了摸小孩子的额头，还是那么烫……
班主任媳妇顺势揉了揉腰，年纪大了，不经用了……
沈岁欢首先被带进了主卧，主卧里也不成样子，但床还能用。沈嫣然和沈向阳的班主任呆呆地躺在床上，腿上流着血。
沈嫣然一看，眼框直接红了。
见过班主任意气风发的样子，现在再看他，感觉一下子老了十几年。
人也苍白无力了许多。
可是，那么好的人怎么落到了这般田地……
听见动静，班主任转过头，看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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