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珑赶忙走过去查看，发现安洛先并不是真正的晕了过去，而是躺在那里安静地流泪。
好好的一张脸，现在眼泪糊了一脸，完全没有平日里如玉公子的样子。
“怎么哭了，哭得挺丑的。”元珑直接坐在小榻上，侧对着他：“现在哭晚了，你早干嘛去了。”
“殿下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和我说话了……嗝！”
安洛先是真的在哭，他的话说到半截，自己打了个哭嗝。
元珑沉默片刻，幽幽叹道：“这样的日子以后还会有很多的，多习惯习惯。”
这次沈修璟出手多管了闲事，她发现自己因为重生，对很多事情有了抵触。
但这不代表，她要原谅安洛先。
安洛先抬起手来，用宽袖遮住自己脸上的泪水，声音闷沉的说：“不是的，我也想态度鲜明，可陛下的敌人太多了。”
“我只有游离在殿下和门阀世家之间，他们才会认为能拉拢我为他们的人，暴露出来让陛下清洗。”
“殿下，如果我不姓安的话，我也想和景司一样，被所有人认为我坚定地选择了殿下……”
最后的几个字，完全含糊不清了。
可听到耳朵中能明白他的意思。
元珑拿起安洛先的袖子，看到他眉头紧锁闭上眼睛，自己动手摸了他的脉搏。
以她浅显的三脚猫技术来看，安洛先是累得睡了过去，不是晕了过去。
那就没事了。
“芳芳，让见初来给安洛先诊个脉，再找两个会伺候人的小厮来照顾他。”元珑随即吩咐。
现在她的情绪有些许的复杂。
系统口中的史书，也许连记载都没记下来的那些事，每个人都在忍辱负重前行。
元珑回到亭廊，沈修璟没有离开，他手脚麻利地给桃子剥完皮，将桃子递给元珑。
这是一颗气味馥郁，看上去就很好吃的桃子。
她坐下，舒展着自己的四肢，接过桃子咬了一口，味道的确如她想象中的那样好吃。
“谢谢啊三哥。”元珑声音带笑：“看上去桃子应该没问题。”
“让殿下开心是臣的荣幸。”沈修璟不觉得这是值得感谢的事情。
元珑好奇地看着他：“就是不知道，三哥这颗桃子，是不是如同看上去的这样。”
“殿下，臣不是桃子。”
沈修璟的语气带着隐隐的严肃和认真。
他没有把自己当成桃子，在他看来他是一块石头，镇山石也好，垫脚石也罢，石头比桃子牢固得多，能陪伴的时间也更长。
“说得也是，一定要这么比较，三哥应该是芒果。”元珑也随之改变了说法。
这次好奇的变成了沈修璟：“何为芒果？”
现下大宣还没有芒果，他自然不知道什么是芒果。
元珑用芒果来比喻，是觉得芒果色香味俱全，但因为是漆树科植物，很多人对其过敏，无法欣赏芒果特殊的风味。
就像沈修璟有着特殊的锋芒，尽管所有人都知道他长得好看，能力也强，可依旧有很多人对他过敏。
“一种果子，等三哥见到后就知道了。”元珑神秘一笑：“总之是一种很优秀的果子。”
说完这些调侃的话，元珑眺望着天边的云朵。
今天心情不错，要是能一直持续下去，想来应该也很不错。
然而很多事情都是人的妄想，等到元珑的车队进了城，她看着街边衣衫褴褛神情麻木的人群，心情立刻变差。
郑民知以黄河泛滥为借口，说灾害致使百姓流离失所，然后云州合理地从中州变成了下州。
中与下的差距，是一户户的百姓，也是一个个失去户籍，成为权贵的奴婢，没有决定自己生死权利的百姓。
辛生近距离地观察着元珑变脸，同时小声道：“识字的，长得好看的都被挑走伺候贵人了，剩下的这些被圈起来，农耕的时候放出来做活，其他时候就关着当牲口养。”
“牲口还能有休息的时候，有些会手艺活儿的还要接着忙，云州一些权贵以杀人为乐，每年春秋两季，会举办狩猎大赛，把这些百姓当成两脚猎物，猎到人头最多的能得蜀缎一匹。”
这点儿彩头，不会被任何人看在眼里。
他们只是想让狩猎比赛，多一些竞争性，这样就能多杀一些人。
“那些人呢？”元珑出声问道。
辛生扯扯唇角露出个不自然的笑：“都被段瘸子绑城头上，活生生晒死了。”
这种为恶的权贵，段明义没有留给元珑处理。
马车经过主街转弯处，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元珑立刻捂住鼻子。
辛生也下意识屏气。
过去了这一段路，他才开口说：“乱民中有个女子，让人把几个权贵在这里活生生打死了，草民派人清洗过，可死在这里的人太多了，收益甚微。”
“听说那女子哥哥被那权贵在街头打死，还将她卖进花楼，仇是根本没法化解的。其他乱民有样学样，找到自己的仇人，也把人打死在这里。”
虽说不是菜市口，却变成了乱民们为自己报仇的行刑之地。
死的人多，血浸入土中厚厚一层，要是想去掉味道，只有将周围的土全部换掉，或者等时间将味道一点点消磨。
元珑唇角稍微扬起了些，她和声问道：“那报仇的女子呢？”
听到茹儿成功报了仇，也算是个好消息。
“抱着父母哥哥和她自己的牌位自尽了，崔将军让人厚葬了那女子。”辛生回答。
只不过崔亦雪没有给茹儿立墓碑。
没有人会祭拜无缘无故的乱民，立了墓碑反而会让人知道地下埋的是谁，扰了死人的安宁。
元珑看向车外。
街边依旧有着衣衫褴褛的百姓，城里的达官贵族都死了，他们连最后一个圈养的家都没了。
他们没有去处，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只是在原地麻木的等待着死亡。
“从其他县调粮过来，找人支灶煮粥，大宣的百姓不能饿死在这里。”元珑沉声道：“神子教的赐福就免了，将那些雕梁画栋拆了，给他们安身休憩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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