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长怔然，抬眸看着远处的深蓝：“这可能要从我的家庭说起...我的父亲被选中献给玥神时，母亲和我的父亲还没在一起，得知这个消息后，他们再也不顾忌双方长辈的意见，结合后生下了我。
原本以为能因此逃避玥神的青睐，没想到玥神根本不在意，还是把父亲从我们身边抢走，那时我已经经历五个洋流更替，记得很清楚。
父亲走之后，母亲原本想要殉情，但她突然发现自己怀孕了，念着这是父亲的孩子，她选择继续活下来，知道阿尔文出生让她看到了父亲的影子，才又一天天活下来，知道阿尔文长大，她因为长期的压抑缩短寿命，自然死亡。”
一切都有迹可循。
“我和阿尔文听她说过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要是没有发现怀上你，妈妈早就去死了，失去爱的人活着一点意思都没有。”
族长看出姜姝引有话要说：“我没有怪你的意思，阿尔文也跟我说了，这件事从始至终都是他一个人的主意，你也是他任性的对象，我看得出他很信任你，甚至还想把孩子交给你，但我不允许。”
“真的没有一点办法了吗？”姜姝引看向那扇门，想要透过门看到他鲜活地游过来。
族长垂下头轻摇。
沉默足足延续了几分钟。
族长做深呼吸：“我去处理一些事，他要是醒了你就直接进去...要是...要是他激动的话，你就安抚一下，他现在不能有太大情绪波动。”
她走后，徒留姜姝引在门外徘徊，脑子里在想待会要说些什么，一时间也想不出来，浮现在脑中的是他们的初次见面。
惊艳。
第一次看到鲛人这种美丽绝伦的生物，仿佛走进了神话世界。
门内响起一声幽幽的轻叹。
姜姝引倏然回过头，门自动打开。
入目是铺满珊瑚床的蓝色发丝，失去光泽披散在他身后像劣质的假发。
双手撑在床沿上，背影有些佝偻，脊梁骨一颗颗凸起至颈下，冷白色的皮肤发灰，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一个走到末路的鲛人。
他背对着她：“好了，停下吧。”
再近，就要看到他身上的斑了，一块黑一块褐的，像赖皮蛇样丑。
姜姝引落下脚，站了一会看他揪起一撮头发在手指上缠绕，绕得很紧，像是要把外面那一截手指勒死。
“我没有办法救你。”姜姝引的话音很低，语气很沉。
阿尔文翘起嘴角，唇角的皱纹加深：“我知道，这都是我应得的。”
说实话，他当初一声招呼都没打跑了，还担心她不来呢。
果然他喜欢的人就是好，还想办法救他，阿尔文心里是甜的，哪怕现在去死他也不怕。
“嗯...你能在这待多久？”听不到她说话，阿尔文差点转过头去看她还在不在。
姜姝引垂下视线：“几天吧。”
阿尔文心算了算：“那就好。”
又静下来。
阿尔文赶紧找话题暖场：“我回来之后你想我吗？”
姜姝引：“偶尔。”
其实他挺有趣的，可能是对自己满腔的热情，所以相处的时候也没有觉得麻烦。
阿尔文突然舍不得死了，摸了几下肚子：“你以后能不能多来看看他们，姐姐肯定不同意我把孩子交给你。”
之前他还嘲笑那些孩子只能分享她的一份爱，现在自己的孩子连父母都不在身边，姐姐能一直对他们好吗？
姜姝引长叹一声，在心里问系统：他这种情况你见过吗？
【他肚子里的孩子还在吸收他的精血，如果能早点阻断链接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别的办法现在来不及。】
那一天，阿尔文始终没有转过身来看她。
后面第二天她又来了，阿尔文依旧是跟她说了会话，聊了不到半小时就睡着了，姜姝引盯着他面上的沟壑看了一会，默默走开。
在门外等他睡醒，又进去，她实在不知道说什么，阿尔文总有话题聊下去，姜姝引甚至怀疑他睡觉的时候都在想该跟她说什么。
依旧没能坚持过半个小时，阿尔文精神不济又倒下睡了。
这次，姜姝引走到他身边，居高临下地俯视他露出来的每一寸皮肤，不死心地用治疗术一点一点驱除那些色素沉积。
治疗术的本质就是利用一些活性物质无限放大身体免疫调节机制，促使体内的有害物质被吞噬，加速代谢。
在她的一番努力下，半点驱除了七七八八。
姜姝引抬手覆上他的肚子，脑子的冷意一闪而过。
感受到杀意，不安的成熟卵异常活跃，撞得阿尔文提前醒来，捂着肚子抽气：“宝宝乖~不闹不闹，我们很快就出来了。”
孩子出生的那天，就是阿尔文的死期。
“孩子要出生了。”大祭司神秘赶到，身后的圣女手里捧着一盆圣水，姜姝引看不出那和海水有什么区别。
阿尔文面色逐渐僵硬，哪怕知道这个场面早晚会来，他也觉得突然。
终于舍得下脸，抬眸看向她。
那双湛蓝色的双眸褪成了天蓝色，纯净宁静的颜色清澈透亮，黑色的瞳仁紧紧盯着她。
似乎在为她没有嫌弃老态龙钟的他而高兴，又像是难过即将的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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