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陆离骑在了高高的马背上，从她的眼前经过，回眸给了她一个混不吝的微笑，还伸手想要邀她上马。
正当她喜悦地跑向他时，一支穿云箭直射陆离的胸膛，他身子一僵，便从马背上跌落了下来，溅起一片鲜红的血花。
“阿离……”
杜若从噩梦中醒转，全身都湿透了，如同水里捞出来一般，汗渍将她额间的发丝都黏在了脸上，随着她胸口的起起伏伏，默默淌下了汗滴。
半夏举着油灯挑开了纱帐：“小姐，你怎么了？”
杜若有些惊魂未定：“没事，只是做了个噩梦。”
可心里头算算，陆离已将近有十多日未曾派人送过信了。
半夏将两侧的纱帐挂了起来，又拿了把蒲扇：“小姐，许是天气热了，您睡不安稳。奴婢给您扇扇。”
杜若喝了口水，心情似乎缓和了不少：“别累着，你也回屋休息去吧。我没事。”
半夏摇了摇头，对她说道：“奴婢不累。今儿个香君娘子把咱们得新衣裳都送来了，大伙儿都高兴哩。”
杜若莞尔：“你们高兴，我也便高兴。之前可都苦了你们了，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小姐如此能干，奴婢能跟着小姐，那是天大的福气。”
“好啦，嘴甜！快去睡吧！我一会也睡了。”
半夏这才听话地下去休息，独留杜若一人一灯在闺房之中。
她起身，只着奶白色的里衣，玉臂若隐若现，皮肤嫩如白瓷，白里还透着红。
乌藻般黑丝如瀑布垂落，额间鬓发微湿，贴在她的脸上，有一种芙蓉出水的清丽。
她推开雕花纱窗，天上的明月，寂寥地挂在半空，夜幕如墨兰缀着星辰点点，徐徐的凉风轻轻拂过，让她的心清凉了不少。
阿离，你在哪里？
次日，杜若去了成衣铺，与正要出门的侯方域撞见了。
“侯大人，安好！”
侯方域见到她，不知为何，表情有些不自然：“啊，杜姑娘，妆安！”
还未待杜若出口寒暄，侯方域便立马说道：“在下还有公事，先行一步，杜姑娘请便。”
杜若一愣，反倒是香君，嗔怪地对她说道：
“昨夜才回来，一早便急匆匆的，许是公事太忙。若儿，你别见怪。”
杜若浅笑，对着香君打趣道：“小别胜新婚，他行色匆匆的，姐姐不怪他便是。”
香君拿着丝帕，轻轻点了点她的脑袋：“你呀你，尽笑话姐姐。”
杜若拉起她的手，对她关切地问道：
“听说前日，侯大人的表妹登门了？”
香君叹了口气，说道：“是。不过，表小姐倒是客客气气，只说，她很快便要回老家了。”
杜若点了点头：“你与侯大人既已如此，她强行留在上京，也是无用。她能想通，倒是一件好事。”
香君幽幽地说道：“但愿吧。”
“对了，你可知刘映雪？我听说，平南侯府世子前些日子在街上，似乎看上了她。”
“燕青？这可不是个好东西。”杜若提起此人，便觉恶心。
香君点头称是：“是啊。谁要是嫁给他，那可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杜若想了想：“刘家向来眼光高，刘映雪也是上京出了名的美女，便是嫁给皇子也够资格，应该不会同意的。”
“我瞧着也是。昨儿个还听铺子里的客人说呢，定王这次立了大功，他又已开府，怕是宫里很快要为他选妃了！如今，他可是皇后最青睐和倚重的皇子，又如此能干，多少世家贵女要生扑过去啊！”
杜若扑哧一笑：“姐姐消息灵通得很呐！”
香君凤眼一瞥，星眸流转，万般风情：“咱这可是上京消息传播站呢，想不听都难！”
谁家的贵女，爱慕哪家的公子；谁家的公子年方几何，有什么喜好，这些个秘密，都在这日日新铺子的雅间里飘着呢。
那些个上京贵女，最喜在成衣铺选衣服料子的时候，沏上一壶美容茶，与闺阁密友闲聊半日，打发时间。
香君轻轻撑着一只玉臂猜测：“你说，定王妃会是谁呢？”
“左右不是你我，猜她作甚。爱谁谁。”
“哎，若儿，你对四皇子真的一点意思都没有？”香君凑了脑袋过来，一副想不通的模样。
“他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很感激。但除此之外，真的没有半分男女之情。”
香君叹道：“哎，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世间难得的郎君啊！”
“他再好，也是皇子。一入宫门深似海，也不知我那芷兰姐姐如今过得如何。我是个不喜束缚的人，还是如今这般自在。”
“听说宜嫔很受宠，你且放心吧。宫里便是母凭子贵，如此恩宠，子嗣也不远了。”
杜若也只能这般祈求了：“望芷兰姐姐可以得偿所愿！”
二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美容茶，半夏进来通报，说宫里头来人了。
杜若眉头一动：“宫里？”
半夏也紧张：“是，那位公公说是永福宫娘娘传召。”
杜若速速整理了衣袍，小步踏出相迎。
来的公公倒还和善，对着杜若传了贵妃娘娘口谕：
“贵妃娘娘对杜姑娘的美容茶和美容膏赞不绝口，特命咱家前来传召姑娘和府上的苏沐白大夫，入宫觐见。”
杜若松了一口气，磕头谢恩后，又掏出了一锭银子塞给了这个公公，“有劳公公了！”
公公立刻眉眼带着笑意，“杜姑娘客气了！快快随我起身吧！”
待苏沐白来后，二人便一同上了宫内的马车，晃晃悠悠地进了宫。
苏沐白有些紧张，手握成拳头，似乎无处安放。杜若过去曾出入过皇宫，此刻倒是还沉得住气，她安慰苏沐白道：
“左不过是夸你的美容膏和美容茶，你若是紧张，磕头谢恩便是。”
苏沐白点了点头，僵硬的身子一刹那似乎放松了一些。
马车过了御街，便转入了天街，两侧皆是高门府邸，三省六部皆在两侧，红漆大门鳞次栉比，飞檐连绵，宽阔的青石板路上，行人寥寥，唯有马车轱辘声一阵阵荡起。
杜若挑开了纱帘，金碧辉煌的宫城，便映入了眼帘。
巍峨宫殿，朱红色的城墙，高悬在空，俯视着皇城的芸芸众生。
这一刻，杜若只觉自己，是如此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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