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嵩即将离京，这么点小要求，李昭自然是会同意的。
且他也很好奇，李昭会同他说些什么。
二人一同到了书房里，李嵩凝视李昭良久，“三哥自幼便比我厉害，读书比我厉害，比我更得姜皇后的眼缘，为此母妃私下里不知说了我多少遍。”
“臣弟小时候就暗暗发誓，将来一定要比得上皇兄，为此臣弟努力了数年，却不想还是比不上皇兄。”
“但有一点，臣弟要比皇兄幸运，那就是臣弟更早的认识皇嫂，也更早的得到皇嫂。”
“皇兄不知道，那个时候，皇嫂有多爱臣弟。”
“她从很小的时候就爱上臣弟了，为了臣弟，她苦练武功，为了臣弟，她数次在生死的边缘徘徊，为了臣弟，她甘愿进宫。”
“若不是她知晓自己身世的真相的话，她现在还对臣弟死心塌地。”
“她恨臣弟，何尝不是因为爱臣弟。”
“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皇嫂那样恨臣弟，却还是舍不得臣弟去死，这般爱恨纠葛，似皇兄这样一辈子顺风顺水的人应是不会懂的。”
“不过皇兄也不算是一辈子顺风顺水，这不，就在皇嫂的身上栽了跟头。”
“你以为皇嫂当真爱你吗，她不过是想利用你罢了。”
“皇兄若不是因为有这样一个身份，她会看你半分？”
“说到底皇兄也就是个可怜人罢了，哈哈。”
李嵩将心里憋了许久的话都说了出来，他近乎于癫狂的大笑起，似完全不将生死当成一回事。
他也是真的不在乎生死了。
像他如今这样，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然而李昭并没有像李嵩想象中一般狂怒，他只是坐在哪里，一张脸埋在阴影中，并看不清楚表情。
李嵩却感觉到了威压。
“恒王是嫌自己命太长了吗？”
帝王的声音带着满满的薄凉，他轻嘲出声，“你在朕跟前说这些话，可见着你是真的没了办法。”
“要怎么说呢，你以为你与朕说的那些朕不知道吗？但那又如何，你曾经弃之不顾的却是朕得之不易的珍宝，朕真是很感激恒王给朕一个这样的机会。”
恒王面上的猖狂一点一点破裂。
李昭笑意不达眼底，“虽然恒王以下犯上，罪该当诛，但朕到底顾念兄弟情谊，留你一命，只是这封地你怕是去不成了，换个地方吧。”
李嵩直接被人废去武功，送去了南风馆中。
在那里， 没人知道他的身份，即便知道了又有什么，恒王失势，跟他们这些南风馆的人是一样的。
但李嵩被人嫌弃了，他已经不是个男人了。
受尽屈辱的李嵩又被扔到了青楼里，在那里，他倒是受到了一些人的欢迎。
李嵩后悔了，他不该惹怒李昭的。
他万万没有想到，他那个清风朗月的三哥啊，竟也会这般作弄人的手段。
这样的手段，和姜意曾经给他吃的那药也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的。
该怎么说呢？
合该他们是一对啊。
他一心求死，偏生死也不能。
他堂堂恒王啊，怎么就落得这样一个凄惨的下场。
这便是玩弄人心的代价吗？
他后悔了，倘若能回到十年前，他一定不会......
这般想着，他便又觉得心痛了。
但痛苦还在继续，他活一日，便要痛苦一日。
他在后悔与恐惧中度日如年，直到有一天，他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幻象。
尚且不过稚龄却已生得眉目如画的女童正在雨地里踩着水玩，她朝他伸出手，笑颜如花道：“五皇子，过来同我们一道儿玩啊。”
一向循规蹈矩的他鬼使神差的就走了过去。
迎面却是他母妃严厉到近乎于刻薄的脸庞，“书背会了吗？夫子留下来的课业做完了吗？没有还敢在这里浪费晨光，你以为你是太子吗？”
他轰然倒地，眼中却渗出悲凉的笑意。
他这一生的悲剧或许从他一出生的时候就注定好了，快乐和他从来没有关系。
他这个人，扭曲而又变态，合该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他阖眼，彻底没了呼吸。
李嵩离世的消息并没有传到宫中，所以姜意和李昭对此一无所知。
亦或是知道了也无所谓。
姜意将姜雪安置在了离京城很远的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自此便再未曾听过她的消息了。
有些人的缘法，就只这么一段，强求不来的。
互不相见，于她们来说，应该是最好的结果。
姜意很快又有了身孕，她十分欣喜的想要将这个消息告诉李昭，于是她主动去寻了李昭。
却发现上书房中跪着崔诺。
姜意的神情又淡了下来。
崔诺呀，上一世的时候，应该是李昭的妃嫔。
她上辈子死得太早，并不知将来发生的事情，但崔诺是崔庶人的侄女，崔诺又对李昭有意，甚至因此针对过她。
崔庶人怎会不扶持自己的侄女呢。
李昭应该不会喜欢崔诺，但若是崔诺卑微求爱，李昭也不一定会拒绝。
男人呢，或许都是这样。
李昭是不是这样？
毕竟若李昭无意，完全没有召见崔诺的必要。
她心里忽然一阵一阵的抽疼，那种心慌的感觉姜意曾经经历过，是爱吗？
她爱上李昭了吗？
她忽然后退了一步，逃也似的离开了。
只是姜意很快又冷静了下来，到她这个位置，想的便又有不同了。
姜家活下来的人虽然只是一些旁支，但也是姜家人。
她祖父毕生致力于壮大家族，她既侥幸活了下来，又成为了皇后，便该为祖父，为父亲，为自己的家族做些什么。
且她还有儿子。
姜意又想到了李嵩曾经同李昭私下里说了一些话，至于是什么，她不知道，但自那之后，李昭总是看着她入神。
想来应该是些不好的话。
这个李嵩，人都要死了，偏还要给她添堵，但她也不怕的。
且不论如何，她现在是不能失宠的。
不仅仅为姜家，还为她自己。
她不能一直等着旁人主动，她也要为自己争取。
姜意这般想着，便让人盯着了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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