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清倒是没料想到，当年那个怯生生的小姑娘竟出落得如此水灵。
江檀步态婀娜，腰间的白玉禁步也曳出了轻重得当的脆响，让他忍不住频频顾看。
“这下怎么舍得回来了？”
见江檀走远了，沈老夫人立马笑着招呼孙儿坐到跟前来，拉着他的手仔细打量着是瘦了还是胖了。
人到暮年，心中最记挂的也就是这个嫡出的孙儿。
想起上回的不欢而散，她刻意夸赞道：“婉容帮你挑的这身衣裳很是合身份，在这一点上，倒是比昙儿做得出色多了。”
“祖母提她作甚？”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沈晏清眉心紧蹙。
沈老夫人知道他素来不喜姜家女，但二人好歹夫妻一场，如今为何会落得个几乎恩断义绝的下场。
她抿了抿唇，只能就此作罢。
章嬷嬷端来茶盏和枣泥酥，他却接过随手放到案几上：“祖母，我和婉容的婚事不能再拖了，总不能让她一辈子躲在京郊老宅，见不得天日罢。”
这一番话让老夫人心中生出了嫌恶。
侯爷过身，安远侯爵之位当然是嫡长子承袭，这不容有疑。
沈家世世代代都是忠义骁勇之辈，哪里会像他这般，整日被一个小女子牵着鼻子走，简直是辱没了侯府的门楣。
沈老夫人咬牙切齿道：“她自甘堕落，无媒无聘便与男子厮混在一起。”
“即便让唾沫给淹死了，我也只能道一句活该，侯府犯不着顾及她的体面。”
“祖母......”
沈晏清跪在地上，央求道：“婉容可是您看着长大的，您当真如此狠心。”
她冷笑一声：“早些年间，苏家与侯府确实有些往来，但撑死了也不过是泛泛之交，你真当我老糊涂了，将她当成亲生孙女来疼不成？”
况且，那苏家即便是家财万贯，骨子里不过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生意人罢了。
哪里能与侯府这种清贵世家混为一谈。
见孙儿仍不死心，老夫人又浇了盆冷水：“原以为她嫁到段家，你便能绝了念想，想不到你竟将那破了身子的寡妇当作心尖宝。”
“婉容还是完璧之身。”
沈晏清一时心急，脱口而出：“她不曾与......”
声音却愈渐微弱：“那段家二郎重疾缠身，不曾与她云雨过。”
沈老夫人恨铁不成钢：“这鬼话只有你会信了。”
“苏婉容嫁到段家两年有余，除非那男人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又或是在家遁入了空门，否则怎会放着个貌美娇弱的妻子独守空房？”
她知道，孙儿未曾与姜昙园过房。
晏清自小便跟在侯爷身后，在军营里摸爬滚打，一个初生牛犊的雏儿不见得懂那些闺中事。
只要苏婉容略施手段，他还不被蛊惑得五迷三道的，人家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她真后悔，当年没将绮霞送到孙儿的院子里做通房。
沈晏清百口莫辩，只能重提往事：“我与婉容青梅竹马，是您和父亲生生要将我们拆散，非要让我娶那个除了家世一无是处的扬州女子。”
“若不是我先负了婉容，她又怎会心灰意冷嫁到段家。”
沈老夫人眯起了眸子：“你在记恨我？”
“孙儿不敢。”
老夫人又问：“姜昙有什么不好，论姿貌，她不在苏婉容之下。你母亲倒是潇洒，剃了头发便去做什么逍遥姑子去了，扔下侯府不管。”
“我年纪大了，这三年若无昙儿帮我撑着，只怕早已随你父亲去了。”
沈晏清喉结轻动。
心中隐隐生起一丝愧意，但也仅此而已。
许久后才开口：“她的恩情，只能下辈子再还了，但人死不能复生，这也不是婉容的过错。”
“而且，婉容怀了我的孩子。”
沈晏清默默垂下了头，不敢再看祖母，如同小时候做错了事那般。
“什么......”
沈老夫人只觉得一口闷气梗在胸前，下不去也出不来。
“你糊涂啊，怎能在这个时候让她怀上身子？”
“让人知道了，定会指责你是个薄情寡幸的男儿，旧妇才走了三月不到，那贱人便有了。”
老太太用帕子捂住嘴一阵猛咳。
除了在婚事上，她从未对孙儿说过半个“不”字，想来是将他骄纵坏了。
沈晏清自知已是十恶不赦的坏人了，再心狠一些也无妨，于是给祖母叩了个头：“若您执意不允婉容过门，那孙儿也只能六亲不认了。”
“祖母可要想好，我是侯府唯一嫡亲的血脉。”
这番话于向来重视血脉亲情的沈老夫人而言，无疑是五雷轰顶。
“老天爷啊，侯府这是做了什么孽哟。”
她捶胸恸哭，身后的章嬷嬷也心疼地上前劝阻道：“老夫人可得注意些身子......”
一手养大的孙儿，竟为了个女子与她反目，怎能不心寒？
见孙儿似是心意已决，她也没了手段，只能服软：“罢了，就依了你的心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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