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宿真是波澜不宁，才以为一波将平，却又有一波再起。
变故一再累积，已经到了十月和慕峤不能理解的地步。
两人都坐在姚内监的车架之中，茫然地看着这个救命恩人。
从丞相府到禁城的路并不远，姚内监显然也要抓紧这段时间。
“两位，真是够能折腾的，直接打进了丞相府？好巧不巧？要不是今天皇上点名要见二位，怕是就得轮到阎王点名要见二位了。”
二人一听，才知果真是皇帝要见自己。可这又是怎么回事？
慕峤一抱拳：“内监，多谢今天相救之恩。但不知皇上为何要救我俩？”
“哼。”姚内监冷哼一声，不紧不慢从袖子里掏出一样东西来。
慕峤和十月定睛一看，居然是个傀儡。
正是之前十月制造的那两个傀儡之一。
这傀儡不是赠给姚内监的儿子当礼物了么？此刻姚内监拿出这傀儡是何意？
“你们之前说，这傀儡非中原之物，是你们从西域贩来的，对不对？”
这说法是最初宴请姚内监的时候说的。但当时这么说只是一时权宜，因为慕峤也不明白为何十月的身上负有此等技艺。
慕峤点点头，回姚内监：“是。”
“这便怪了。”姚内监阴恻恻地笑起来，他看着是在笑，但在十月感受来，却藏着一股子厌恶的意味。
“西域物种，与中原大异。请问两位了，这制作傀儡的木材是何木？”
十月记得的，当初木材就是从赤胡坊区的仓库里找的，是……
“南国柳……”
“呵呵，听听，南国柳，如何长到了西域？”姚内监收起了笑容。“京师附近有不少南国柳，这树长得还算快，只是春日里飞絮太多。我记得今年朝廷砍过一批护城河外的南国柳。此木不够坚硬，不宜做家具之用。于是大部分都流入了市场，当做干柴卖掉。”
赤胡坊区的这批南国柳，就是那时候从市场上买的。
因为这木头比较软，好加工，十月用来做傀儡比较顺手。
谁能想到，偏偏是这木头的材质，暴露了一个谎言。
慕峤和十月对视一眼。欺骗内监，虽不是大罪，却总令人难堪。
“实在抱歉，内监。”慕峤当即深深一揖。
姚内监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罢了罢了，还是皇上圣明，一眼就看出这傀儡的不对劲。说起来也是凑巧，是你们命中该有这好运，注定要来面见圣上。皇上知我有个孩儿，体恤我在宫中服侍辛苦，今日特许我孩儿来禁城玩耍。结果我一时忙，就没发现那孩儿拿着两个傀儡就误入了皇上修道的地方，让我一番好找。结果是皇上把我召了去。等我去了‘清平殿’，皇上便问我这傀儡为何人所做。”
姚内监的细眼看了看慕峤和十月：“我照你们说的跟皇上说了。而皇上跟我说的，就是我刚才对你们说的。”
“皇上对这傀儡感兴趣？”十月问。
“非常感兴趣。要不然，何至于甚至都等不到明天天亮，就要我把你们两个召到禁城里？”
慕峤听了，有几分不解：“内监之前，见过十月么？”
“不曾。”
“那为什么会认定这傀儡为十月所做？毕竟这傀儡，可以是我们赤胡坊区的任何一人所做。”
姚内监摇头：“不是我认定的，是皇上。皇上告诉我说，制作这个傀儡的，一定是个中原女子。我今晚去赤胡坊区找侯爷你，听说你不在。在我要离开的时候，你一个会说中原话的随扈悄悄跟我说了你的去向。我问了这随扈一个女子的事情。那随扈对我说，你便是找那女子去了。我便猜测皇上所谓女子，应该就是这位了。”
两人听完，愈发困惑了。十月问：“皇上为什么会认定制作这傀儡的一定是个中原女子呢？”
姚内监面无表情地回答：“皇上说，这是因为他从前见过这种傀儡。”
十月一怔。
***
不过多久，车架便入了禁城。
过了太平门，里头就只能步行，不能走马乘车。三人下得车来，姚内监带着二人先来到自己的住地。这里是皇居中比较不显眼的一处宅院，低门低瓦，属于皇居内宫人杂役之类的居住场所。
“你们浑身污秽不堪，你还受伤了？这样要去见皇上可不行。一会儿我找人给你上点儿药，你俩再换身干净衣服。别一身脏兮兮地重装了皇上。”
不一会儿，姚内监就找到了办事的人。药已经送来了，内监里懂点儿医术的给慕峤上了药，又做了简单的包扎。慕峤今日去相府营救十月，是提前做了准备的，他贴身穿了一件小牛皮。虽然比不上正规的甲胄，却也提供了一定保护。所以虽有几道伤口，倒还不算致命。
上好了药，姚内监便立即让两人去更衣。
只是这杂役居所也不很大，就是个小小的院子罢了，四处都住满了人。所以留给两人换衣服的地方，只有那么一间。
“抓紧点。”姚内监说，“已经误了时辰了。皇上说了，今天就得见你俩。这已经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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