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肆虐之下。
万栗村旁边的玉米地里高耸着的秸秆垛子全都成了白茫茫的鼓包。
就像一座座新挖的坟。
但躲在里面的高飞并不觉得这东西像坟一样有什么不好，要是密封性能够像坟一样的话，那更好吧。
贺强有些昏昏沉沉躺在秸秆上，高飞撅着屁股在那里挖土。
“小子，告诉你，土挖得越深，咱们越暖和，借着地气咱们能活下来！”
高飞一边挖一边对贺强说。
贺强能听到他说话的声音，却根本没有力气回应，甚至连他说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高飞并不在意贺强有没有回答，他只是想对自己说话，想知道自己是清醒的，是活着的。
甚至高飞连这土到底能挖多深也并不在意，他只要活动起来，血液就不会冻僵，自己就不会倒下。
心中明白，如果无法找到回去的路，明天早上两个人肯定冻得邦邦硬，一敲就碎那种。
秸秆垛子能够保暖，但只是能够保证这里面的温度比外界高而已。
白菜放在垛子里面能够保存一冬，是因为白菜没有体温，没有心脏，不需要恒温36.5度。
他们躲在秸秆垛子里，只是推迟死神的到来，而非就此获救。
有时候，当你的背运走到底，好运就会到来。
高飞发现垛子地下的泥土并没有被极速降温冻硬，而且因为土壤比较疏松的缘故，他很快就挖下去二十多厘米深。
好像突然看到活下去的，高飞越来越有干劲。
他甚至呼喊贺强的名字，期望得到贺强的帮助。
但贺强已经昏睡过去，高飞只得自己卖力地干。
天色逐渐暗下来，地上已经被挖出了半米深的坑。
挖出来的泥土被堆在垛子周围，能够挡住灌进来的风。
此时，坑底的泥土摸起来甚至比冻僵的手指还暖和，高飞扯了一些干燥的秸秆铺在坑底，将贺强移动到里面，尔后，他也躺到了贺强身边，拉过一些秸秆将两个人的身体盖住，就像盖棉被那样。
然后，高飞终于撑不住睡着了。
是死是活，只能听天由命，他已经到了极点，再想不到别的什么法子了。
睡梦中，高飞梦到自己在冰天雪地当中行走，就在快要冻僵之际，竟然有一位黑人美女投怀送抱，并且用温热的小手轻柔抚摸自己的脸庞，柔柔的气息在耳边轻吹。
高飞打了个激灵，猛然醒过来。
昏暗中，他看到一只黑色大狗蜷缩在胸口，粉色的舌头不停舔舐着自己冻得发麻的脸。
“小黑？”高飞吃了一惊，没想到梦中的黑皮美女竟然会是狗。
小黑低声呜呜叫着，摇了摇尾巴。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雪停了？”高飞一边说着，一边扒开草垛往外面看去。
外面还是昏昏暗暗的样子，应该是傍晚时分，大雪仍旧在飘洒着，自己根本就没有睡过去多久，顶多半小时。
脸被冷风一吹，高飞感觉自己冻得都快尿出来了，他迅速缩了回来，将草垛整理好。
草垛里黑了下来，只能隐隐编出东西的轮廓，虽说寒冷难耐，但比外界好太多。
小黑在低声叫着，仿佛想要对高飞说什么。
可惜高飞一直以来根本就没有一次弄懂过小黑的意思。
他转过身去探了探贺强的鼻息，发现他还活着之后，又转过身来试图弄懂小黑要表达什么。
小黑已经主动从角落里叼出来一个塑料袋，送到了高飞面前。
塑料袋破破烂烂，能够想象得出小黑冒着大雪拖着这个塑料袋在风雪中行走的样子。
高飞打开塑料袋，里面竟然是一张塑料薄膜和一个烤得焦黑的红薯。
这是之前被大家扔掉的红薯，小黑竟然给高飞叼来了。
大概是怕自己叼过的东西太脏，会被高飞嫌弃，小黑捡了个干净塑料袋包起来叼的，谁知这个塑料袋里还装了一张塑料薄膜！
高飞高兴地拍了拍狗头：“真是一条好狗！”
小黑兴奋地呜呜两声。
高飞将焦黑的红薯去了外皮，猛地咬了一大口之后，想起来还有个贺强，就给他留了一大半。
之后，他铺开塑料薄膜，将两人一狗全都裹了进去。
这下，他才逐渐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温暖的气息。
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今天回去无望，即使有小黑，他们也无法冒着寒冷和漆黑摸回去。
反正今夜肯定死不了了，等到明天再回去吧。
只是，不知道高弟到底怎么样了。
高飞心中还在担忧着失踪的高弟。
温暖的气息让贺强慢慢清醒过来，当他发现自己怀里竟然有一个毛茸茸的动物的时候，他甚至吓得“嗷”的一嗓子鬼叫。
高飞有些不满道：“我专门把它让给你，让他给你暖脚，你鬼叫个啥！”
贺强搞清楚自己怀里只是小黑，而不是什么长毛怪物以后，才冷静下来。
他摸黑吃了高飞给他留的半个冷红薯，开始担心自己回不去，贺婷会不会着急。
黑暗中两个人都有各自的担忧，只有小黑懒洋洋躺在怀里没有动。
过了一会儿，小黑的鼻子剧烈抽动起来，仿佛在嗅闻空气中的什么气息，紧接着耳朵也竖了起来，直接从贺强怀里站起来了。
只是黑暗中两人看不见狗的样子，只听得贺强道：“这狗有点不对劲。”
而此时，两个人也同时嗅闻到了一股浓烟的气味。
高飞扒开草垛，黑暗中，他看到天空有些红红的，浓烟的气味越发浓厚起来。
虽说眼前有别的草垛挡住视线，但他还是看出来天空中的红光来自于万栗村的方法。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瞬间，高飞突然辩清楚了所有法相。
他心中打了个颤，脱口而出：“家里失火了！”
然后，他不顾寒冷，钻出了草垛。
贺强紧跟着钻出来，二人一狗并列站立在雪地里，望着被映红的天空。
雪花还在飘落，刚刚积存起来的一点温热气息又消失殆尽。
贺强穿着高飞的外套，高飞只有薄薄的卫衣。
他一把扯过草垛里的塑料膜，哗哗撕了个大洞，从脖子上将塑料膜套在了身上，做成一个防雪的外套。
然后，他低声道：“火光会给我们指路，走！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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