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掌门回了乾首门后，景岚把找到副掌门的消息传下去，又收获了一众弟子不满的抱怨。在他们看来，游手好闲又不能给他们长脸的副掌门就是个累赘。许寒得知消息后从二十里外的乡野赶了回来，没什么表示就回房打坐去了。单看表现，内门弟子对这个副掌门倒是没什么不满，但比起掌门肯定是没那么敬重的。
九歌也在床上闭目打着双盘，景岚看他神态平和，也没有走偏或者为心魔所扰的趋势，悄悄地把饭留在屋内后离开。此时天色渐暗，景岚路过内院时瞥见主殿的窗户透着微弱火光，看来同天道长和副掌门是打算聊个通宵了。说起来，景岚倒是忘了问副掌门的名号，不过在称呼上没什么障碍，他也就不在意了。
外院里练功的韦明麒在景岚看来已然成为乾首门的标志性“建筑”，每每景岚路过那片梅花桩，不是看见韦明麒正在练，就是韦明麒准备练。要是还没开始，看见景岚的韦明麒还会跟景岚打个招呼，然后才化身一座“雕塑”。景岚跟韦明麒也几乎成了字面意义上的点头之交，除了打招呼基本没有其他互动。对修炼人来说，这样的生活或许才正常，但要景岚也如此，他怕是要憋坏了。
相比之下，九歌就适应得颇为迅速。可能真的是他更有慧根，心性又好，才半个月俨然成为与许寒齐肩的“练功狂人”。倒是离师兄和许师姐，景岚从未亲眼见过他们修炼。离师兄好歹在指导九歌时会一起练，但景岚去找许师姐的时候，她基本都在喝茶。对于这个现象，景岚觉得大概是自己的每一次造访都被许师姐算到了吧。
与超自然的存在待久了，景岚自己也好像被同化一样，逐渐变得“佛系”起来。跟着九歌的作息，每天早起早睡，闲时看看花鸟，逗逗小蛇，倒也安逸。只是从历练回来以后过了一天，离师兄突然告诉九歌他往后就不来了，如果哪里卡住了可以去请教许师姐。这一突发状况是景岚想不明白的，但九歌只是愣了一下便应了下来，好像并没有追问原因的意思。
“离师兄可与你说过缘由吗？”景岚找九歌探口风。
九歌手里拿着大白馒头咬了一口：“并没有，大抵是门内事务繁重，师兄分身乏术了。本就是我麻烦师兄，修行理应靠个人。”
唉，太懂事了也不好。景岚心里叹气，嘴上也不好多说。在桌角盘成蚊香样子的小蛇探起头，似乎对两人吃的饭菜有些好奇，细小的蛇信子不停伸缩。离师兄最近不怎么来，这条被九歌赐名为小白的蛇也就可以随意游荡了。至于没跟离师兄提蛇的这件事景岚也没打算继续追究，因为离师兄近来的脸色那叫一个差，连景岚都能明显感受到他的疲惫，看起来是真的忙坏了。
景岚他们只是出去了一周，短短时间内乾首门似乎发生了不小的变化。不等景岚主动叨扰，许师姐竟开口邀请景岚到她院里去，几乎每天景岚去取饭盒的时候她都会如此。最开始景岚还奇怪，但去过一次后景岚就知道原因了。还是因为许寒，自回来以后在心态上似乎有了些变化，但又很波动，一时也说不准是良性还是恶性。许师姐也问过许寒，但他却好像进了叛逆期，就是不肯开口。这可把许师姐担心的，就来找景岚这个与许寒年岁最相近的求助。
景岚先是同许师姐讲了历练时发生的事，听得许师姐也是一惊。
“竟没想小寒有如此造化，得觉者指点可是难得的机缘。”许师姐好像很高兴。
那算什么指点，不就是说许寒修炼难，要他加油吗，在景岚看来这鸡汤寡淡的无异于白开水。
“我无法直言小寒的问题所在，只能他自己去悟。”许师姐解释道。
“只是让他不要懈怠而已，这都说不得？”
许师姐摇头：“小寒的症结在于自视甚高。想来也是我的不是，未让他先尝过人间疾苦，而对人之悲喜不予理解，甚至以为自己高常人一等。”
原来如此，也就是七宗罪里的傲慢了：“所以就需要有比许师兄厉害很多的高人告诉他，他还需要更加精进？”
“正是如此。”
“不过，我说句师姐可能不爱听的话，修炼人不确实都认为自己更厉害吗？”景岚自从正面怼过许师姐后，这种尖锐问题是问得愈发直白了。
许师姐无奈一笑：“阁下所言不错，大慈悲心亦是乾首门、乃至整个修炼界的薄弱之处。悲悯天下，普渡众生，此乃佛门必修。我门着重修真，倚仗天眼规避灾祸，也曾在天灾中救下千余百姓，因而得皇室器重。只是到如今，我门已极少能算到大灾大难。”
景岚想到副掌门之前所说的“天亡乾首”：“许师姐，我曾听……”
“呲咔。”一声脆响打断了景岚的话。两人低头，景岚面前的桌上，好端端的茶杯不知为何裂开了一条长缝，将青色的花朵图案一截为二。
许师姐眉头轻皱，景岚却是意识到了：这又是“不可说”。
“抱歉，师姐，弄坏了你的茶杯。”
“阁下何需致歉……”许师姐刚一问出口就意识到景岚为什么这么说了，“即便如此，也并非阁下的错。”
两人自然地岔开话题，好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师姐先前与离师兄说我是能解他心结之人，可是为了让他对我网开一面吗？”当时景岚可是直接被离师兄打成妖邪，许师姐的说辞更像是为了让离师兄留他一命似的。
“非也。”许师姐摇摇头，“以我所见，师兄所处为一片混沌之中，其间却能窥见阁下的身影，我想那便是天注定的了。”
其实许师姐在看门内其他人的场时，也有类似情况。无论是否处于困境中，韦明麒，许寒，九歌他们的命里全有景岚的影子。可惜许师姐看不了自己，但她觉得整个乾首门都冥冥中跟景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她唯一可以判断的是景岚的心思并不在对付乾首门上，所以她才会将那些原本不该跟常人说的事告诉了景岚，希望景岚是给乾首门带来好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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