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这抹碧绿气体，松崖子和九霜山君的神情才终于显了变化。
“剑主小心，这是命咒之术！”
松崖子眼神凝重，急忙向陈牧提醒。
所谓命咒之术，有点类似人皇朝官吏的死谏，是一种杀敌一千，自损无限的邪门法术。
献祭自身的性命和魂魄，以不付黄泉，不得转生为代价，化作诅咒要咒死一人，可不就是自损无限？
可这种邪门的术法，虽然代价巨大，但效果也是显着。
无忧公子申屠魍在身边带着这么一位修习了命咒之术的老者，想来是当作底牌用的。
比如方才陈牧只要手慢一点，让着老者展现出命咒之术的效果，换做一般修士，只怕都会投鼠忌器，不敢真害了申屠魍的性命。
但陈牧下手太快太果断了。
以至于让老者连开口要挟的机会也无，自己忠心耿耿侍奉的公子，就已经枭首当场。
悲愤之下，老者也是不管不顾，直接一掌结果了自己的性命，就是要以这命咒之术，为无忧公子报仇！
我家公子死了，你的长生道途，也就到此为止！
碧绿色的气体之中，仿佛出现了一张年迈的面孔，双眸怨毒，死死盯着陈牧的脸。
面孔之上，犹有一丝快意。
那是眼看仇人即将被害时，心中的宽慰畅快之情！
但在下一刻，老者面孔的快意就变成了惊吓。
因为它附身的这道碧绿气体，竟然没有能够径直飞入陈牧的眉心，进入紫府，反而被陈牧双指一夹，就停在了他的指尖，并且开始绕着食指旋转。
剑匣内，定光剑发出一声不屑的剑鸣，似乎在嘲笑这种雕虫小技。
陈牧则是饶有兴致望向指尖这道诅咒，只要他想，可以轻易抹去这道诅咒对他的影响。
无论是巨阙还是定光剑，要拦下这道命咒之术，都不难。
陈牧猜测这老者应该是申屠魍特意培养的死士，修为不高，只有练气二三重水准，应该是专修命咒之术，方便申屠魍掌控。
毕竟修为高了，心思也杂，不一定会像这老者般忠心耿耿。
但天下的道理是相对的，老者固然是忠心好掌控，不过修为太低，再精妙的术法，也难以发挥出真正的威力。
命咒之术，由练气境修士以性命神魂为代价，要挟一名普通的筑基境修士不难，但对上陈牧，手上随便一把剑都是位阶到顶的法宝，斩落诅咒轻而易举。
人命，到底不能和顶阶的法宝相媲美，即使牺牲了性命，在绝对的位阶层次差距面前，也显得苍白无力。
见陈牧轻松将命咒之术制住，松崖子稍稍松了口气。
他始终对身为镇岳尚方剑主的陈牧，怀抱有极大善意，但这善意从何而来，他却讳莫如深，一直不曾明说。
眼中始终带有欣慰之色。
但很快，他的瞳孔就猛地发放大，几乎要惊呼出声。
原来陈牧让这碧绿诅咒之力在指尖稍微停留后，竟然没有彻底湮灭这道力量。
反而是以指尖按住这道诅咒，往眉心里放。
乖乖！
这可是命咒之术！
是世间最为恶毒的诅咒！
但凡是求长生的修士，不说都会畏惧此物，但至少也是避而远之的。
能少沾惹一分业力就少沾惹一分。
能少缠上一份因果就少上一份。
能为将来渡劫增添多一丝胜算就多上一丝。
哪里会像陈牧这样，明明都可以避免这个诅咒的附身，却偏偏还往身体里面塞的。
和自杀有什么区别？！
所有人看得是头皮发麻，满心疑惑。
陈牧将诅咒按入眉心，深呼吸一口气，脸上竟是浮现一股满足的笑意。
不知为何，
明明是身处仙聚林这种景色精致之地，看见玄衣少年脸上的笑容，却让人不由心生一丝寒意。
就连九霜山君，此刻的眼神之中，都多了一抹复杂。
以她的出身和地位，也从未听闻，有人是以咒力为食饵！
陈牧运转《红尘玄功》，只觉一口咒力入体，浑身舒畅，修为猛地往上窜了一大截，足以抵他半月苦修。
而且还是离了上清宗山门的这半月！
可以说，他这半个月来，所经历之事，可能比寻常修士一年加起来都多。
荒冢、冥婚、悲慈寺、伏魔寺、佛窟、神虚子、苦闻、智空、秦倾云、晏温、东瀛子……
还有那来历不明的青年蛮修、神秘莫测的幕后邪修、不知秦倾云从哪里找来的金丹境女修援兵。
一桩桩事宜，即使是以陈牧的江湖经验，都感到疲惫不堪。
哪里有在这仙聚林内舒服？
喝着酒，吃着仙果，赏着美景，就有人送上门来，以命为代价，给他奉上一大口美味的“红尘之气”。
比他闯荡江湖，日夜苦修要来得轻松多了。
既然这位无忧公子，都能够培养出死士，替他以此命咒之术作为底牌。
自己若是能够获得无忧公子的功法，也去培养一群死士学习掌握这命咒之术，岂不是能轻松增进修为，早日迈入金丹位阶？
慢着！
我怎么会生出这种想法？！
陈牧心里肃然一惊，脸上笑意消失，他皱起眉头。
恰在此时，一道温婉的女声在耳边响起：“陈公子，果然剑法高绝，小女白千玥，敬公子一杯。”
女子的声音如一曲古筝，清脆如泉水叮咚，又好似那深谷幽兰，灵透、柔和，环佩铃响，让人有种发自内心的平和。
陈牧内心涌起的波澜，在这缕柔声的安抚下，归于平息。
方才的一缕恶念，就仿佛雁过无痕，任由陈牧如何搜寻，都找不到它存在过的证据。
但陈牧清楚，那并非是他的错觉。
就在不经意间，他刚才差点就陷入到人生之中第一次走火入魔。
比起出尘避世的修士，他修炼红尘道，以红尘为食，也时刻得要提防被红尘所食！
陈牧轻舒一口气，拍了拍衣袍，稍作整理，向着白千玥抱拳行礼道：
“多谢白姑娘出手相助，陈牧感激不尽。”
他心里明白，刚才自己是很快清醒了过来，没有被心魔所侵，算是有惊无险。
可一旦他刚才自己醒不过来，九霜山君白千玥的这一声呼唤，就是他的救命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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