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夫人一走，万安灵没有心思再去练习针线活。她看了那个针线篮子一眼，示意春姑姑把它收起来。
春姑姑把东西收拾妥当，从内室走出来的时候，就见万安灵托着腮帮子倚靠在窗边，一脸若有所思。
“姑娘，您是为了夫人说的事情在烦心吗？”
对于春姑姑的疑问，万安灵无法否认。
“其实姑娘不必如此忧心，不管夫人之前对您有多不上心，但在为您物色夫家的事情上，确实是做到了尽心尽力。”
“……”万安灵看着她，觉得有些无语。
这么明晃晃地在人家女儿面前陈述老母亲对自己不上心，是合理的事情吗？偏偏春姑姑似乎对于自己的言论并没有觉得有哪里不妥，也许是之前也已经是这样的言行，才会有这种理所当然的态度。
她这样的态度其实也可以理解。
作为整个万家最心疼万安灵的人，在春姑姑的观念里，万夫人没理由对万安怡比对万安灵还要更亲近些。不过再怎么说万夫人也是这家的女主人，她一个下人能这么直白地在小主人面前把对女主人的观感说出来，想来也是因为万安灵的纵容。
不过她现在并没有纠结这些事情的念头。横在眼前的事情比想象中要麻烦，那些长辈们疼爱谁多谁少的事情就不值一提了。
她想了一下，觉得眼前能商量事情的人只有春姑姑。杏儿的见识跟不上，有时候与她说些事情根本得不到什么有用的回应，只是徒增一个跟着瞎着急的人罢了。
“春姑姑，你对这洛城里叫得上号的家族应该有一定的了解，可知道城里还有哪些儿郎是不常出去应酬但人品才学又不错的呢？”
她话一出口，春姑姑便猜到了她的几分心事。
“姑娘不想嫁秦家的远亲吗？”
确实非常不愿意。可真正的原因又不能直接说出来，只怕说了人家无法理解反而觉得她奇怪。万安灵犹豫了一下，想了一个听上去十分合理的借口。
“我想看到阿娘平日是里的为人与下人们的称赞，就能知道她娘家的教养是顶好的。只是秦家的远亲是从没有见过面的人，我一想到这里，心里就有些忐忑。”
万安灵说得合情合理，春姑姑自然也没有怀疑。
姑娘成亲本就是一件大事，许多姑娘人生的转折点都是自成亲开始有转变的。万一寻不到个良人，便是一世的折磨。而且现在的姑娘成亲，多数都是嫁给一些素未谋面的男子，这未免让本就不安的心更加躁动。
“姑娘，您既然把话先说在前头，那我也不能捂着良心跟您作保证。”春姑姑见万安灵嘴唇有些干燥，便为她倒了一杯茶水。递到她手中后，细细观察了一下她的表情，似乎在掂量着话要怎么说才会比较中听。
“姑姑这样说，似乎还有些未尽之言。这桃花小苑里也没有旁人，你想说什么直说便是，不需顾虑太多。你是值得信任的，定不会想着法子来害我。”
“我自然不会去害姑娘。”春姑姑对她说的话感到吃惊。“但我说的话也许对夫人来说是种冒犯，姑娘您要听了心里觉得不舒服，可不要与我这老婆子计较。”
万安灵点点头，示意她直说无妨。
得到万安灵的首肯，春姑姑也就打开了话匣子。
“姑娘，秦家虽好，可秦家的远亲并不一定好。有道是一样的师傅能教出百样的学生，秦家这么大一个家族里，也是有十分不上台面的亲戚的。”春姑姑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接下来要说的话。“我曾听说……秦家本家里也出过一些不孝子弟，既然本家都难免会有这种人，何况是远亲？我看夫人平日里为了操持万府的内务已经忙得昏天暗地了，也没多少时间亲自回娘家看看。她说的那位不错的远亲，大抵也是听旁人说不错而已。”
万安灵听了默默地点头。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她就没想到这一层去。
“可……洛城里未娶妻的男子里，阿娘并没有看上眼的。我想她也是觉得如果就这么将就地嫁一个条件尚可的人，还不如嫁到自家亲戚家里去。起码人家看在秦家的面子上，也得对我客气些。”
洛城里的男子，条件不错的，早早都成了亲。这一点春姑姑也略知一二。
其实在万安灵办及笄晏之后，也一度收到不少好人家送来的提亲信。可是那时万安灵对齐旭着了魔，对家里扬言除了齐旭谁也不嫁，要是逼她，哪怕是被绑着上了花轿，她也能在拜堂前撞死在喜宴上。这番偏激的言论让万家人拿她无可奈何，怕真是逼急了会出大事情。
现在……万安灵还是非齐旭不嫁吗？虽然春姑姑看着万安灵这段时间的表情，觉得她应该不会再有那种念头，但她并不能确信自己的判断是对的。
如果万安灵只是表面看起来淡然，但骨子里仍是执着呢？
春姑姑抱着这样的担忧，对齐旭的观感也就变得更差一些。她向来觉得万安灵之所以会在洛城不受待见，都是因为齐旭。若不是他迷惑了万安灵，她也不会为他闹出一堆事情来，结果坏了自己的名声，错过许多姻缘。
春姑姑想了又想，还是觉得不太放心，只得再次确认。
“姑娘您以前曾经说过非齐家老三不嫁，现在呢？”
“你之前也问过类似的话呢。”万安灵笑叹，也发现了在春姑姑眼里，齐旭也许和万夫人一样，是个不受欢迎的角色。
若是以前，她也许就很直接地回答说自己不会想要嫁给齐旭，对他没有那份心思。可是那天在王家宴会结束的回程中，万安芷却无意中给了她另一种看待问题的视角。
她想了想，如果自己要逃离近亲结婚这种局面的话，齐旭确实是她最好的选择了。
哪怕她心里有再多的想法，也得对现实作出相应的妥协。
因此，万安灵稍作停顿，抛出的答案听起来似乎些道理，实则含糊不明。
“这婚嫁之事哪有非谁不可呢？不过是看彼此缘份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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