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早就知道，但还是有一股怅然若失自云苓心底蔓延。
就像快要煮沸的水，在沸腾前一刻被撤走了柴火，只有水下氤氲着气团，终是没有破开水面，无望鼎沸。
只余一缕不甘的水汽盘旋在四周。
转瞬湿冷。
云苓咽下叹息，转而笑道：“鲜衣怒马，不负韶华，你该去。”
这时，明珠终于捧着茶盏走了进来，“小姐，你先和周世子喝口茶润润嗓子，俞娘子问问两位想吃些什么，这就现做。”
云苓站起身，“让俞娘子按常给家里做吧，今日天气好，我带周世子去尝口新鲜的。”
明珠望了望外头的天色，
昨夜一场小小霜雪染白了屋脊，此时天光大亮，似乎不会继续下了，便轻笑：“那我让李大叔套车。”
“不用了，不过是走几步路的距离。”
云苓看向少年郎，“雪霁初晴，世子可有兴致踏雪寻美馔？”
周琼起身，只道了声“好”。
两人并肩走出唐家宅子。
路上，已有不少人家正扫着门前的积雪，见到两人无不侧目。
周琼侧首一顿，微微向后挪开了些距离。
明珠坠在两人的身后，恨不得给周世子竖起大拇指。
这世子爷真是不错，还知道与自己小姐避嫌。
这巷子里的人都不坏，就是有些大妈委实嘴碎又爱八卦，今个儿小姐和周世子这么一出门定会引来好几天的闲言碎语，若是看见两人并肩而行，还不知道要怎么编排呢。
因着一前一后走，除了路上云苓为防尴尬介绍了一些景物和店铺之外，两人并没有多聊。
唐家食肆到了。
如今唐家小串煮的招牌可以说灵蒲镇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便是这样的冬日早晨，还有人排着长队等着最新品出炉。
“哎呦，好香啊，这一锅锅贴啥时候好啊？”
“哎，前头这么多人，轮到你我还不知有没有呢！”
“前头的，悠着点啊，可别打包太多回去啊，天冷，我想早点回家哩。”
“大冷天，你先回家吧，过几天再来，也让我往前排一位。”
“嘿，你这臭小子，我若不将这锅贴买回去，婆娘和娃儿可不得骂我？”
“小张哥啊，你可真是个好男人啊。”
队伍从唐家食肆门口排到了城门口，委实有些壮观。
锅贴的香气荡开，饶是周琼也忍不住望了望门口架起的两口大扁锅。
正在门口招呼客人的曹氏一眼就望见了两人，忙上前拉住云苓的手，又对着周琼道：“世子爷也是来尝鲜的？快进去，里面冷。”
人群中当即就有人问道：“曹嫂子，为啥他们不排队？我也等着吃呢！”
曹氏双手叉腰，“你家孩子回家吃饭也要排队？”
人群中当即哄笑出声，还有人接道：“唐姑娘是回自己家，方才的俊俏儿郎可不是你家的，莫不是女婿？”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曹氏心思一动，转身看着前后脚进铺子的两人，忽然觉得周世子当唐家的女婿也不是不行。
虽说他们唐家如今是不行了，可实际犯了错的是老大，和云苓这个当侄女的犯不上边，再者，凭苓儿的品貌在，就算高攀一丢丢又怎么了嘛。
也就是家世差一丢丢嘛。
云苓带着周琼去了铺子里的小房间，是几个后厨和伙计们用来休息的地方，也有桌椅可进食。
“大小姐，就上锅贴和咖喱牛肉汤可以吗？”陈森笑眯眯地上前问道。
他一向能说会道，且算账收钱也比大两岁的田朝快得多，人又机灵，唐远志已经给他提了一次工钱。
云苓前几日来的时候，就只吃了这两样，他都记住了。
云苓点点头，笑道：“小森，你记得喊你娘给我们的汤里多放点牛肉片！”
“好嘞！我娘只要知道大小姐来了，这切工就一定不好了。”
牛肉很贵，平日里需要二百文一斤，如今临近年关，牛肉一斤则是涨到了二百五十文还不止。
而唐家的咖喱牛肉汤才卖八文钱一碗，只能在刀工上下功夫了，切得薄了，才能多放几片，看起来不不寒碜。
刀工不好，那肉片自然切得多多的，厚厚的。
云苓被他逗得直笑，“晚些不忙了去工坊那取几份点心带回家吃，你们这些日子辛苦了。”
说到这个，又想着最近鸣翠楼结了上一批盆栽的货款足有三百两，还有新招的帮厨也一直帮着俞家父女赶工年节糕点礼盒的订单，这些人的年金也该准备起来了。
周琼看着坐着沉思的云苓，又打量着外头闹哄哄的食客们，忽觉书上所言的“岁月静好”不外乎如是。
陈森很快就端着托盘过来了。
两碟锅贴，两碗料足足的咖喱牛肉汤。
一股略有些刺鼻的味道飘散开来，而后又满鼻子说不来的香料气息，能令人食欲大动。
“尝尝，唐家食肆出品，整个东瑞国仅此一家。”
云苓喝着汤，满脸满足。
周琼尝了一口，发现味道独特，在这样的冬日来一碗是是一种享受。
“既然山头的事情你会解决，那我手里的银子就不用花在买山头上了，你看过了年，我先去湖县开一家食肆怎么样？等做出点名头之后，再去越州城开一家。
既然你上次送来了一万两和三个铺子，就当你入股吧，我们五五分账，你看如何？”
吃着吃着，云苓突然开口。
周琼放下了手里的勺子，“按你自己的计划做事就好，其实那一万两是羽绒马甲的感谢和未来的酬金......”
主要是他给云苓的那三个铺子虽然在越州城，但是生意并不景气，一年到头的盈利有限，是祖母委实看不过去了，又给补了一万两。
云苓却道：“无功不受禄。再说亲兄弟也要明算账，上次你说了入股那自然是要入股的。”
听到她提“兄弟”二字，周琼心里隐隐有些不快。
谁给你当兄弟呢！
云苓早就摸透了他的傲娇脾气，忙道：“咱俩如今不是一条船上的人吗？当然是有钱一起挣，有银子一起花咯。好多事情，还得你出马呢！”
说着，又将自己碟子里多的锅贴放在他的碟子里。
“辛苦了，多吃些！”
少年郎嘴角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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