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仪器检查，多处内脏破裂，没得救】如果这种伤是在任务者身上，自然有治疗手段。
任务者以外的人，有许多治疗手段是用不了的。赵蒙是炮灰中的炮灰，001能做的，只有给点止痛药。
这种伤，放在其他科技位面，其实也是让人头疼的。
赵蒙的生命进入了倒计时。
“今天是除夕。”宋瓷道。
去年除夕，她等一年结束，等赵蒙与命运中一样，死在尚德四十一年。
今年除夕，赵蒙要死了。
他比预期的多活了一年。
赵戾终究还是进了房间，而后被赶出来。陈喵喵进去了，也很快出来。
孟婆子端着药进去，片刻后传来药碗打翻的声音。
“宋老大，丰王请您进去。”孟婆子推开门道。
宋瓷伸了个懒腰站起来，正要入内，就听孟婆子道：“丰王大抵是认真的，宋老大或许可以满足他一个愿望。反正快死的人了。”
如果不说最后面的一句，会让人觉得孟婆子苦口婆心，死者为大。加上后面一句，怪怪的。
宋瓷走进去，望着床上的人，真诚道：“你要什么颜色的棺材？”
“宋瓷你！嘶——”赵蒙猛地直起身，又吃痛跌了回去。
“这种时候，不应该交代后事吗？”以宋瓷的经验，这时候要写遗书了。以前她写过一些遗书，摞起来大概能有小腿高。
“宋瓷你啊。”赵蒙有些颓唐，旋即又笑了，动作间牵扯到伤口，笑容僵住，变作痛呼。
“你这样没心没肺，真的合适吗？”赵蒙直勾勾盯着她，呲牙道，“老子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奥。”这种威胁，对宋瓷而言毫无杀伤力。这个世界有没有鬼，还不一定，又如何？
“你……”赵蒙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了。
宋瓷坐在之前大花坐的小板凳上，面上无悲无喜，窥不见情绪。
“我怎么觉得，你活得不像个人呢？”他冷不丁道。
【宿主，他内涵你！】
宋瓷默然不语，盯着赵蒙的脖子看。
“你看什么？”赵蒙被看得发毛。
“土葬，火葬，水葬，选一个。或者你会喜欢天葬？这里没有秃鹫，不过乌鸦不少，可以用来代替。你有什么信仰？需要什么特殊仪式吗？”宋瓷觉得自己的临终关怀简直贴心极了。
“……”赵蒙不想说话。
他发现自己和宋瓷之间隔着一堵看不见的墙，这样的死亡，她似乎习以为常。
“你这样是不好的。”赵蒙油然而生一种无力感，如同儿时抓鱼，鱼给了他一耳刮子，而后蹦回河里一般。毫无情绪价值可言，而且让人郁闷。
“京中我有一座宅子，地契的位置告诉大花了，我想埋在银杏树下。 ”
“要开春了，尸体不好运，你介意烧成灰埋吗？”
宋瓷言辞恳切，一脸认真。
“……可以。”
“骨灰盒要什么材质的？金，银，玉，瓷，漆器……”
“停，随便什么都行，咸菜坛子都行。”赵蒙连忙叫停，那种不久于人世的悲伤彻底被冲散，荡然无存。
“葬礼排场要大，我要全京城都知道我死了。”
“恩，大摆流水席？”宋瓷掏出纸笔记录，主打一个真诚。
“成……”赵蒙心里乱乱的，如果可以，他甚至想把这人也带走，简直太气人了。完全是死人都能被气活过来的程度。
“有两件事求你。”
“你说。”
“庆王有个女儿，也就是陈喵喵的姐姐，叫秦玉，就是外面说的宝珠郡主。秦玉如今在宫中，庆王和我对不住她。若是有可能，你让她自由些。”
自由？宋瓷写下秦玉和自由四个字，在自由的旁边画了个圈。
自由是什么？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看法。
赵蒙没说，宋瓷也没问。
“行。”
“第二件事，把箭拔了。”
“不拔你还能活一段时间拔了你就死了，想清楚了吗？”宋瓷仍旧是一副认真模样。对待人命，她一直很认真，充分尊重死者意愿。
“拔！”赵蒙斩钉截铁。
箭被拔出，血肉翻飞，有血溅到宋瓷脸上。
她把箭放在赵蒙面前，就像掏耳洞后给当事人看耳垢，拔牙后给病人看蛀齿一样自然。
这是一支标准的，大寅改良后的箭，箭头有倒刺，拔出来时还带着肉。
“申国拿来二次利用了。”宋瓷打量箭头。
忽地，一只手按在她脸上，将血抹开，像是抹开胭脂，又如点上唇脂。
气息奄奄的人，撑起身子揽住她的肩，轻吟低喃。
“现在怎么不会哭了？假死哭了，真死就不哭吗？”
“没洋葱。”宋瓷如实相告。
“？”
怀揣着一肚子问号的大寅丰王赵蒙，永远闭上了眼。宋瓷把人放回床上，坐在小板凳上看笔记。
宝珠郡主赵玉的自由，京城流水席，咸菜坛子当骨灰盒，埋在银杏树下……
【丰王赵蒙脑死亡】
噼里啪啦！
没有裂口的竹子在篝火中炸响，负责打更的瘸腿老兵敲了三下锣。夜半三更，子夜到。
新年已至，又是大年初一头一天。
去年今日，恰如今年今日。
用过一次的缟素，再次派上了用场地。
赵重华脸已经洗干净，伤口涂了药膏。小姑娘站在门外，手里握着一杆红缨枪。她已经不哭了，其实没什么好哭的。
西北新鬼何其多？多一个赵蒙也不多。
哭若是有用，要手中这杆枪何用？要刀兵何用？在她的认知里，能用拳头解决的问题，就不需要用脑子。
“趁热打铁，乘胜追击。”小姑娘抖了个枪花，盯着宋瓷。
宋瓷看向一旁的赵戾。
赵戾还是很积极的，已经换好一套麻衣，少年举着火把，神色沉郁。
“等，意气用事成不了事。停灵七日，三日后进攻。饮食不变，大军不可茹素，以免影响战斗力。”守孝这种事，可以，但没必要。
宋瓷说完，扭头就走，她要去厨房找咸菜坛。
真不知道赵蒙到底怎么想的，如此怪癖。死者为大，咸菜坛就咸菜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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