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下的眼睑溢出一滴泪珠。
忽有一道剑光破开飞扬的沙尘，带着冷意斩断蛇尾。
接住小狐狸的云辞微偏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小狐狸，确认是要救的狐妖后重新挽剑，目光沉沉地看向黑蛇。
黑蛇虽然得意自己那一身坚硬的鳞甲，断尾后面对这凛冽的剑意，一时之间也生不出多余的心思。
以斩妖除魔为己任的人修，是个妖都会怕。
想跑是真的，但不确定溜走的后果。
惜命。
毕竟一个金丹境的炉鼎哪比得上自己的命重要？这剑修也好像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云辞确实没打算动手，这蛇妖还要留着让寄欢亲自报仇才行。
她微抬起头，猜出意思的黑蛇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沙地里。
将寄欢轻柔放下，云辞想了想，从芥子袋里掏出一颗疗伤的丹药喂给小狐狸吃，再驱动灵力帮忙清理和修补伤口。
这过程和修补经脉差不多。
也幸好寄欢是个脚踏实地修炼的妖修，平时也会吃点灵植，所以身体并不排斥灵力。
接骨头过程里会发出阵阵令人牙酸的声音，云辞思绪飘远了些。
贺言身上的追踪术表明他正在迷雾沼泽外围转悠，没有寻迹枝的话很容易走丢。到底是云辞拐来的，没想让他就这么丧命。
留在裂阳山的传送阵没有出口，禁不起推敲。要是宗门知晓了走丢的还有个剑尊亲传，指不定要卜卦算一算两个弟子的所在地。
玄妙峰那群长老和宗主束抚可是最擅长这个了。
换句话来说，时间紧迫......
“咦？”云辞忽的感叹道，“我怎么在自家宗门里也像在做贼。”
不对劲。
做什么事都要抓紧时间，像是在做坏事一样，还是不是正道弟子了？
名门正派的气质还是有的。
寄欢醒来之后第一眼瞧见的是雪中盏。
想起昏迷前的经历，呼吸停滞片刻，这才悄悄抬眼去看面前坐着沉思的女人。
细碎的砂砾在散开的发尾上如璀璨的银河，挺直的腰背就像把顶天立地的剑般，带着难以言表的洒脱之意。
“醒了？”笑意冲淡了眉目间的疏离，云辞问道，“路过看见你被蛇妖追杀，现在身体恢复的怎样？”
寄欢愣愣点头：“还、还好。”
该有的戏还是得演，云辞手随意地撑在地上，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火山群。
“刚才那只蛇妖是什么修为你大概已经很清楚了？”说着点了点蛇尾，“尾巴断了还能长出来，我也不能一直守着你。月辉域是个机会。”
寄欢问道：“仙君为什么......”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它？”云辞缓声道，“化神境的妖有许多，得由你亲自为自己杀出一条能活下去的路。”
“不是。”寄欢摇头，“我是想问，仙君为什么会救我？”
这倒是意料之外的问题。
“我不是什么喜欢行侠仗义的剑客，路过而已。”
寄欢用爪子挖下一块蛇鳞，看着自己重新染上的污血的手，她鬼使神差地开口：“仙君此行，是为了什么？”
“唔......”云辞突然笑了一声，“是为了你们妖界圣物，晦朔蕈。”
怕自己问得太突兀的寄欢攥紧蛇鳞，见救命恩人没有因此生气，不自觉松口气。
“你既然已经没事，我也该走了。”云辞拍着自己的衣摆站起身，“若是有缘，下次见面我再问你的名字。”
寄欢回过神，询问恩人的名字。
云辞伸手指着头顶上被风卷动的云：“我名云辞。”她的瞳孔盛着朝光，“意思是云彩。”
说自己名字的时候脸上的笑很明媚。
白色的袖袍随风翻飞，像是瑰丽的朝阳旁最恣意的云霞。
后来无数次抬头望天的时候，寄欢都在想，天底下最漂亮、最耀眼的星宿，也曾从晦暗的天幕中泄出一缕光，点亮她的人生。
那双装着万界生灵的眼睛，有只小狐狸也在里面找到了自己的踪迹。
果然是一片云，无拘无束的前行，途中降下的善意就足够让一棵种子在荒漠里重获生机。
和阿姐生死分离的时候没有哭，被黑蛇施虐的时候没有哭，泪水却在听到云辞名字后无声淌了满面。
死气沉沉的浅灰色狐狸眼终于也被阳光眷顾，似一汪清澈的湖泊。
“云姐姐，”寄欢抬手擦脸，蛇鳞锋利几乎要划破她手心，“我会活着等你来问名字的。”
天光将荒漠上空的云雾驱散，群青色的天幕透亮无比。
偶有鸟雀，快活翱翔其中。
云辞伪装好后，循着追踪术在迷雾沼泽外等着‘偶遇’贺言。
这小子醒来后得知小师姐也跟着不见了，就想着找一找。
来月辉域想进止戈躲仇家的妖族，没心思对误闯进来的小弟子做什么。
但也不会太友善。
人修嘛，又不是妖族好朋友，吃饱撑着才多嘴跟这小子说迷雾沼泽进不得。
当然贺言也不是徒长年岁的莽撞小子，从妖族有恃无恐的态度上瞧出些不对劲，便只谨慎地在外围转了几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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