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邪司的大狱里阴嗖嗖的，潮湿逼仄的氛围让千凰都皱了皱眉。
天字一号的牢房今日换了主人，瘦弱的身影缩在角落，口中念念有词地低声咒骂着什么。
千凰略一颔首，解开铁链的声音响起，牢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她跟着狱卒进了牢，冷眼打量着角落里那个柔弱的人影。
大概是被捉来时淋了雨，一身素白的衣裙满是泥点，湿答答地贴在身上，因着主人的战栗而抖动，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
“别来无恙，娴婉姐姐。”
千凰自顾自地坐在了牢中唯一一张桌子前，身后除了狱卒，还站了不少手握兵刃的黑衣甲士。
这是皇室的军队，被她借来，在捉拿许娴婉和闻人辉的事上出了大力。
“你……你还想怎么样？”
见来人是她，许娴婉几乎立刻便扑了上来，揪住千凰的衣襟，满脸都是怨毒和恨意。
“我想怎么样？这话该我问你吧。”
千凰一脚便将她踹倒在地，声音冷得如同腊月的寒冰。
“许娴婉，你拎不清家仇私怨也就罢了，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和南燕的人勾结在一起，狼子野心，害了夜淮。”
“你以为夜淮倒了，你自己又能好到哪儿去？”
千凰看她的眼神毫无温度，如同暗夜下的深潭，透不出一丝光亮。
“勾结南燕，收买闻人辉，给幼帝下毒，许娴婉，你可真是来来回回就只会这一套，除了这些见不得人的鬼蜮伎俩，你还有什么别的本事？”
她每说一句，许娴婉的身子就要颤一下，抖得像是寒风中的落叶，但就算这样，口中却还是不肯承认。
“你休要血口喷人！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哦”了一声，千凰冷笑连连，半晌没有答话。
千凰不说话，身后的黑衣甲士更不会说话，室内一时静得只能听到许娴婉低低的抽泣声，伴着窗外滴答滴答的雨声，莫名让人升起一阵寒意。
约莫半刻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静寂。
来人凑在千凰耳边，低声说了两句，千凰点了点头，便有人将一块黑色的石头呈了上来。
“不承认也没关系，先听听这是什么。”
说着，便有一个黑衣甲士上前，往那石头中注入灵力，登时便有熟悉的声音在牢中响起。
“王妃愿与我等共谋大事，真是我等之幸事！”
“几位说笑了，我如今哪里还是什么王妃，不过是罪臣之妻罢了。你们远道而来，竟然愿意对我伸出援手，我回报你们这些，也是应该的。”
“好！那便仰赖王妃了，事成之后，我南燕必将王妃奉为上宾！”
……
“留，留音石？”
许娴婉的脸色随着那放出来的对话渐渐变得惨白，口齿都不再清晰，“你，你怎么会有这东西？”
“这重要吗？”
千凰手指拨弄了一下桌上的茶盏，随意道：“我刚回来的时候就提醒过嫡姐，有些事只要做了，就有瞒不过人的一天。嫡姐以为自己是谁，什么坏事都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做完吗？”
“你血口喷人，这分明就是假的！假的！”
许娴婉一边嘶声喊道，一边向后退去，看向千凰的眼光就像是看着什么恐怖的恶魔。
“隔壁牢里便是闻人辉，嫡姐要和他当面对质吗？”
千凰顿了顿，这才丢出最后一句话。
“不过闻人辉身份比不得嫡姐尊贵，我让人用了不少大刑他才认罪，嫡姐也想和他一样吗？”
说着，便有黑衣甲士上前，作势要将许娴婉捆起来用刑。
这一动，许娴婉彻底吓得瘫软在地，她近乎崩溃地哭了出来：“别过来，别，别碰我！我错了，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我不是有意的！”
这便是认了。
千凰眸中精光一闪而过，淡然问道：“南燕人是如何找上你的？除了下毒，他们还让你做些什么？毒药是什么人送到你手上的？可有……解药？”
她直接将所有问题都抛了出来，但却不等许娴婉回答，冷声道：“嫡姐别急着告诉我，这里有纸笔，你想清楚了再写，写好了，派人告诉我一声。”
话落，她留了一半的黑衣甲士守着许娴婉，自己却带着剩下的人走了。
直到出了大狱，她这才回头去问方才急匆匆赶来的狱卒。
“你说什么，闻人辉死了？”
“是，是死了。”
狱卒被她的气势吓得低了头，颤着声答道：“兄弟们刚把他押入牢中，还没用刑，他人便已经晕了过去。”
“起初，起初大家都以为是装的，可是，可是后来伸手一摸，才发现他，他断气了！”
闻人辉在这个时候死了，对千凰来说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她眉头紧皱，抬脚便要亲自去看。
走了两步，又想起了什么，吩咐道：“再加派一半的人手去天字一号，看好许娴婉，闻人辉死了，她不能再出事。”
说着，从腰间摸出红莲子，嘱咐道：“凛凛，你也去。”
红莲当着众人的面儿化成了一个幼童，与千凰兵分两路，带着人赶往不同的方向。
闻人辉的尸体就摆在地字一号的牢房中央，千凰只掀开白布瞧了一眼，便下了判断。
又是无煞之毒。
南燕可真是大手笔，这样的奇毒，竟生生叫她碰见了三次。
她冷笑一声，闻人辉死得这么快，显然中毒比幼帝还早，比幼帝更深，南燕那边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他活下来。
不管他一开始是为了什么背叛夜淮，显然，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得到。
“蠢货。”
死过人的牢狱中黑漆漆的，外面的雨势也小了下来，整个镇邪司里阴森又寂静。
千凰身上却出了一层薄汗，衣袍黏糊糊地沾在背上，这一日的奔波，叫她心底没来由地升起一丝怒意。
无论背后的南燕人究竟是谁，又是为了什么，这种身在局中，被人当作棋子耍的感觉，她很不喜欢。
既然不喜欢，她就没有耐心陪对方下完这盘棋。
她要掀翻了这棋盘，彻底搅乱这一趟浑水，看看究竟是谁想从中得利，又是谁，算计到她头上送死。
“回宫，我要见太后。”她寒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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