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锦禾抬头，茫然的‘啊’了一声。
顾景明原以为她是装作不认识自己或者被人控制了，眼下又有些怀疑了，到了这种境地，他的人已经到了，两种情况都没有必要。
“你不认识我了吗？”
虞锦禾眼珠滴溜溜一转，立刻扯出一个笑容，“认识认识。”
顾景明一看她这表情就知道她心里有鬼，“那我是谁？”
“王、王爷嘛！”
顾景明唇角一抽，“跟我回京城吧。”
虞锦禾有些犹豫，她没有原主的记忆，但看顾景明的表情应该是个正人君子，不至于对自己怎么样，况且目前来说，她和这些流民也不算太熟悉，那个刀疤脸看上去满肚子坏水，跟着顾景明回去或许才是正道。
“走吧，”顾景明似乎也没有完全给她选择的打算，他扭动了一下被捆了一天的手腕，上面被磨出了一道红痕，他冲虞锦禾一笑，“本王是不会报复自己的王妃的。”
虞锦禾咽了一口口水，她伸出手感受了下，这具身体没有法力，自己乾坤袋的符咒也不多，估计都不够那个老者塞牙缝的，眼下还是先认怂吧。
她自觉跟在顾景明身后，笑得十分谄媚，“王爷，昨天多有得罪，你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要不要我给你看一下？我学过一点医术……”
“不必了，我还不至于这么娇弱。”顾景明斜睨了她一眼，“本王提醒你一句，言多必失。”
虞锦禾乖乖闭嘴了，这狗玩意纯觉得她多嘴吧。
路上，那老者在前面和顾景明商量着什么，高手之间传话自然不需要用嘴皮子，虞锦禾一眼就看出他们在传音入室，不过那老者实力可怖，就算换做原来的身体也未必能够窥听，更何况是这一具凡人之躯。
通往京城的道路比自己想象中的要萧条，虞锦禾原本带着笑意的眉眼在看到官道上的景象时忍不住隐匿了。
官道两边全部都是人，缺胳膊断腿的，少了眼睛少了耳朵的，躺在地上哀嚎，有些力气的在他们经过的时候还坐起来，似乎想要上前乞讨，但是被老者轻轻一看，就自觉退避三舍，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们。
那些没了力气的，躺在地上就跟尸体一样，也不知道是死还是活了。
虞锦禾并不了解这里，轻轻叹了一口气，在原来的世界，自己已登高阁，很多所谓的人间苦难，只要自己不刻意去看，其实压根就不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这些穷苦的、卑微的生命对自己构不成任何影响，可是她不喜欢无视苦难，她出生平民，好不容易靠着自己努力一步步登天，相比于许多出生就在金字塔的大神对他们的无视蔑视，她们这种出身草根的其实都比较难以割舍自己的过去。
总觉得想要拉他们一把。
可是越往后面，她就知道自己这个想法多可笑。
这个世界深陷苦难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自己想要救根本救不可能救过来的，存在在他们之间的变量也太多了，疾病、良心，七情六欲……
这些深陷泥潭的人没有半点的抗风险能力，自己想要全部救，最大的可能就是也被拉下泥潭。
后面她也开始有意无意地去无视他们，可是这和现在是不同的，原来自己动了恻隐之心，还是能搭一把手的，对于这里，她无能为力。
“前段时间安槐不知道从哪一个犄角旮旯找到了一个高手，连挫了十城市，打的我们措手不及，所以很多流民都跑过来了……和你在一起的那些也可能是因为这一场战役失去家园的百姓，走投无路才开始吃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和老者聊天完的顾景明走到了她旁边，语气淡淡的，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啊……哦。”虞锦禾笑着看向他，“王爷怎么想起跟我这个小女子说这些了。”
“你刚刚看他们的眼神太悲伤了。”顾景明意外地说，“我没想到你一个锦衣玉食的大小姐，竟然会这么谅解这些流民。”
虞锦禾总算是抓住了关键字眼，‘锦衣玉食’，看来自己的来头不小，她眼珠又不动声色地转了一转，十分委婉地套话，“只是听我爹念叨多了，我是肉体凡胎，有些恻隐之心不是很正常吗？”
“你爹？他说什么？”顾景明也不知道是试探还是单纯疑问。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虞锦禾谨慎地挑了一句不太容易出错的，身居高位的大小姐的爹，就算是一个奸臣表面上还是得装一装的，如果把狼子野心暴露的太明显，估计早就被铲除了。
顾景明神色中有一丝一闪而过的隐晦的不屑，旋即就笑了起来，“果然是宰相肚子能撑船，左相不愧是我朝表率。”
虞锦禾松了一口气，总算是试探出了自己的身世，她看向左右朝着他们方向伸手的流民，作出一副于心不忍的姿态，“那他们怎么办？”
“父皇前两日已经着人给他们派粥送吃的了，不过杯水车薪，越来越多人来到京城避难，所以……难免死很多人。”
虞锦禾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啊。”
“我都有些怀疑你是不是虞锦禾了。”顾景明定定看着她。
“如假包换。”这个时候最忌讳的就是心虚和过多解释，从前面顾景明的种种表现来说，他应该就是知道自己这么一个人，但是不了解，否则用不着一次次试探。
顾景明又定定地打量了她片刻，才挪开了双眼，“左相好会教女儿。”
虞锦禾知道自己又成功过了一关，刚松了一口气，就见对面迎面跑来一辆马车，那灰尘直往人脸上扑，华丽的车架一下子沾了不少灰，引得两边的流民尖叫连连，爬的爬跑的跑，都避在两侧。
有一妇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看到这个竟然也不躲不闪，而是直直迎上去，并跪了下去。口里喊着念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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