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怀义挑着水,匆匆回家,一进屋,就嚷嚷着,“媳妇儿,井里的水位又降下去不少,就这,还有不少人去浇地浇菜,都特么的快不够给人喝了……”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东屋的土炕上,顾欢喜低头在缝衣服,用的是许怀义从县城买回来的细麻布,原白色的,穿在里头,也能当睡衣,以后家里多了个人,不能再穿个大短裤、趿拉着拖鞋就出来晃悠了,该注意的地方,都得提前打算好。
这一幕,自然不是让许怀义消声的缘由,他是被顾小鱼和闺女玩的画面给震住了,他家阿鲤穿着一身粉色的连体衣,头上戴了顶花朵样的小帽子,奶呼呼的小拳头里,紧紧攥着顾小鱼一根手指,笑得比大中午的太阳都灿烂。
他闺女对顾小鱼的喜欢,简直扑面而来!
可他这颗老父亲的心呐,却哇凉哇凉的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闺女对他都没笑得这么甜呐,像朵盛开的花儿,他甚至有种错觉,也就是闺女力气还不够大,不然就冲她蹬腿伸胳膊的那用力的架势,像是要把顾小鱼给拽到自己怀里去,整个的抱住。
就那么稀罕?
顾小鱼有啥啊?不就是那张脸漂亮点儿?
敢情他闺女还是个颜控!
再看顾小鱼,褪去了小大人般的沉稳,特别乖巧老实的由着闺女抓他的手指玩儿,另一只手拿着块细麻布,不时的帮闺女擦口水,动作虽笨拙,却轻柔,还耐心十足。
许怀义看的眼都快要瞎了,捂着胸口,有种自家白菜刚出苗就要被人拔走的悲痛,这么一想不要紧,天灵盖都要炸开了,几步窜过去,把闺女搂进自己怀里,才觉得踏实了。
他这动作,如猛虎下山,着实出其不意,叫人防不胜防。
顾小鱼,“……”
刚认下的爹,看他的眼神像防贼是什么意思?
他抿抿唇,没说话。
而阿鲤就忍不了了,懵了一瞬后,就瘪着嘴呜呜起来,大眼睛开始眨巴眨巴的蓄满了泪,要落不落的,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那叫一个可人疼。
许怀义顿时被自家闺女萌化了,“阿鲤,是爹爹啊,是爹爹抱着你啊,爹爹的怀抱不够温暖、不够舒适、不够有安全感?”
听到这话,顾小鱼实在没忍住,嘴角抽了下,眼神幽幽的把手里的细麻布递过去,“爹,给妹妹擦擦吧。”
许怀义没接,而是直接低头,亲了亲闺女的眼睛,结果,一脸震撼加惊喜的抬起头,“媳妇儿,咱家阿鲤的眼泪是甜的哎……”
顾欢喜,“……”
这老父亲的滤镜也太厚了吧?
眼泪是咸的不是常识吗?
许怀义见她一脸的不信和无语,赶忙焦急的解释,“真的,媳妇儿,你不信自个儿尝尝呀,我保证,比蜂蜜还甜……”
“你、够、了!”顾欢喜没好气的横他一眼,从进门开始,这神经就跟搭错了一样,不着调的事儿干了一出接一出,现在连味觉都出现障碍了。
她接过顾小鱼手里的麻布,给闺女擦了擦眼。
然而阿鲤似乎不领爹娘的情,脸上还是写满了委屈巴巴,同时,两只小胳膊,都使劲的朝着顾小鱼的方向伸着,像极了不屈不挠迎着太阳开放的向日葵。
顾欢喜,“……”
这不是遗传的她吧?
而许怀义这个老父亲见状,一颗玻璃心碎了一地,不敢置信的喊了声“阿鲤……”,那模样像是被惨遭抛弃的怨妇,那语气颤巍巍的如同被凄风冷雨肆虐过。
顾欢喜顿时没眼看、也没耳朵听,干脆直接上手,把闺女抱过来,重新放回到土炕上,紧挨着顾小鱼的腿。
“陪你妹妹玩一会儿。”
“是,娘……”
许怀义望着空空如也的怀抱,委屈的喊了声,“媳妇儿……”
他呢?咋就不顾及他老父亲的感受呢?
顾欢喜连个眼神都不给他,自顾自的低头缝衣服。
许怀义不敢冲媳妇儿使劲儿,只得转头去警告顾小鱼,让他离闺女远一点,结果,就看到一大一小,玩的不亦乐乎。
他闺女重新攥着人家的手指,如获至宝般,咯咯的笑出声来。
那稀罕劲儿,再次把许怀义酸的像吃了一颗柠檬。
都说闺女是贴心小棉袄,可他的小棉袄是漏风的吧?
他忍不住出声提醒,“小鱼,这是你妹妹。”
顾小鱼抬眼看向他,一脸不解,“不然呢?”
许怀义顿时被噎住。
顾欢喜见他自讨没趣,不由好气又好笑,干脆拉着他问起正事儿,“你在门口狠狠挫了许怀礼几兄弟的面子,这痛快是痛快了,之前受的窝囊气也算出了大半,但这跟撕破脸可没什么区别了,许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你想好后头要怎么应对了吗?”
闻言,许怀义总算顾不上酸了,跟媳妇儿也没啥好瞒的,直接道,“我都打算好了,之前就想着能找个机会彻底撕破脸,省得以后还得时不时让他们纠缠,刚才天时地利人和,我就干脆把话撕撸开了,又不是造谣,眼不瞎的都知道,我跟许家那几个人的所谓兄弟情,薄的就跟张纸一样,以前不过是粉饰太平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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