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仿佛又渐渐回归简单的轨道，但她知道这只是表相。有什么事情还在暗中酝酿，她连续观察了几天，发现舆论好像正在被引导至一个意想不到的方向。
不……不能这么说，实际上它的核心从一开始就没变过，“仇富”。
最初是她的身份被曝光，惹来一波“资本匿名抢占自媒体资源”的骂声；然后撞上当红小花的学历事件，她背后的金主被官媒警告，网上群情激愤；接着由此引发链式反应，除了世德，各地都有贵族学校学生的自媒体账号被扒出来，热点集中于“新一代精英正在悄然垄断网络信息渠道”，看起来跟骂她的声音相同，但言论却隐约指向了上一代。
接下来会有人起底富豪们的脏事？
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过于敏感。因为并没有多明显的线索证明她的这种猜测或者说直觉，她只是从手机每天弹出的新闻标题中发现财经信息更新得很频繁，相关的名人介绍也不时跳出来。她之前完全不关心这一块，大数据不会专门给她推送这类的内容，她也没有刻意去调整过自己的新闻偏好，所以这些推送基本上不存在信息茧房的问题，它呈现的就是一个大趋势的变化，即网暴进行时的现在，富豪们的精彩言论、发家史等等，正在被集中挖掘。
但这件事跟网暴真的有关联么？如果是一项巧合呢？
退一万步说，确实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那么掀起仇富声浪的目的是什么？
然后……这一切会跟她的父亲有关么？这么大的一场舆论风波，造成的影响是散射式的，除了明显针对她的那部分攻击，其它都没有对荣家产生什么破坏作用，这不合理。
她想来想去，觉得事态发展成这样，还是巧合的因素居多。泄露那个露脸视频的人，对她并没有那么强烈的针对意图，主要还是被“破坏同行入职”的一时冲动驱使，作出了损人不利己的选择。她的父亲既然已经在主导针对荣家的商战，就不会有精力也没这个必要再来绕圈子从她这边对荣家下手。苍嘉骏兄妹没有策划网暴的能力和资源，曝光她的个人信息只能是借势而为，最多还花些钱让人诱导话题走向，把攻击点往她身上引。而之后的发展，完全就是出乎所有人预料的不可控事件。至于潘一蕊接到的那些骚扰电话，里面当然也有那对兄妹买的人，目的是给她施加更大的压力，试图让她承担“给世德的其他学生带来麻烦”的罪责。
这里面只有针对她的这部分是特别清晰明确的，祸水并没有真正涌向荣家。
……所以，她只是又被苍嘉骏和苍嘉兰欺负了？用看起来比以往更高明的方式？
而他们的行为，跟父亲对荣家的报复并没有什么关联？
她很想找个懂行的人聊一聊，但……真正懂行的那个，他们已经将近一周没联络了。高森也许能聊，但她没有这个想法，她始终跟他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知知呢？也许只能通过知知去问一下她的父母，听听他们的意见。
她看了看时间，不到九点，知知应该闲着。
[知知，我有个问题想听听叔叔阿姨的意见，你方便了我们通个话。]
过了一会儿叶知知电话拨来，苍嘉而没有寒暄，直入正题，把自己的分析和直觉都详细讲了一遍。
“我自己觉得这些猜测一部分很有道理，另一部分异想天开，想听听真正懂行的人的意见。”她抿了抿唇，知道知知肯定会问起荣哥哥，于是主动承认道：“我跟荣哥哥还是没联系。”
“嗯，我都录音了，晚点直接发给我爸妈，有消息了就告诉你。”叶知知说完顿了一下，不解地问：“你跟荣哥哥到底在纠结什么呢？这几天发消息都是说没联系，多大的事要这么冷战啊？”
苍嘉而记起刚从高原回来时，因为高森的拥抱而产生的那些认知。那时她没法跟知知讲，一搁就搁了一个多月，现在同样的问题又摆在面前，她再度感受到了那种难以启齿的阻碍。
但她还是打算跟好友认真剖白。
“等我一下，我理理思路。”她靠在椅背上，仰头看着天花板。
“好。”叶知知应着，语气里除了郑重，更多是好奇，但她没多说什么，只是耐心地等。
苍嘉而沉默着，心知自己真正需要的并不是梳理，而是作足心理建设，不然她没法鼓起勇气把那些幽暗的心事诚实地在另一个人面前摊开，哪怕这个人是叶知知，她最好的朋友，最信任的人。
纷繁的思绪在脑海和心头轮转，她最后选择了一句破釜沉舟的开场白：“知知，我对荣哥哥的感情，可能不纯粹了。”
“……哈？！”叶知知果然一声惊叫，声音里却夹杂着笑意，“等十分钟等来这句话，够震撼！”
她的态度消解了苍嘉而心头的沉重和严肃，一个月前的经历、近期的感触，就这么源源不断地坦白出来，仿佛一块巨石从心头挪到了户外。
叶知知听得津津有味，听完了老怀安慰地总结道：“咱们嘉嘉终于开窍了。”
苍嘉而无语凝噎。
她放在心里咀嚼了几十天的负担，在知知那里却是喜闻乐见的偶像剧戏码。
其实不奇怪，知知本就是这样的人。只是她一味沉浸在“发现自己对荣哥哥的感情开始变质”的纠结心态里，没有去想好友会以什么样的态度来看待这件事。
“嘉嘉，你担心的，说白了是身份上的差距，要再加一条，就是你对未来的计划跟荣家背道而驰。所以在你看来，你就不应该对荣哥哥产生任何兄妹之外的好感，不然就是逾矩，是错误，对吧。”叶知知娓娓而谈，“可是感情这种事，哪有什么应不应该啊，在我看来，感情就跟吃喝拉撒一样，是最正常不过的反应，你总不能说一个人的基本生理表现还要分什么应不应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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