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儿子来伺候您喝药。”
林嘉峻端着汤药，指尖被烫得通红也丝毫不在意，满眼都是敬仰和心疼。
林景山强撑着起身，自觉身体已经是越来越虚，想说两句话都觉得胸口像是破了个洞，费力得很。
“峻，峻儿。”
一口气喝完药，被这滚烫的药水一激，林景山不仅不觉得难受，反而觉得身上暖和了一点，明明如今才将将九月，他却总觉得身上冷得很。
“父亲，儿子在。”林嘉峻乖巧的坐在床边，期待地看着父亲。
“呵呵，没想到，最后”
“就剩下咱们爷俩了。”
林景山叹息一声，这一年多，儿子、妻子、女儿、妹妹，相继离世，不仅让他怀疑起自己这么多年的筹谋究竟是对是错。
“世子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姨娘求我来问下父亲，这婚事，父亲可有想法。”
被林嘉峻这样一提醒，林景山仿佛才想起了这个前些时间被皇帝强行立为世子的孩子，他闭上眼想了想京中适合结亲的人家，再睁眼时，好似看到林嘉峻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
“扶我起来吧，我有事要进宫禀告陛下。”
林景山伸出手，林嘉峻如今身量没有完全长成，身子还有些单薄，有些支撑不起，但还是咬着牙伺候着父亲更衣。
没有跟着父亲进宫，而是嘱咐随行的小厮车夫好生照看着，本就对小儿子心有愧疚的林景山更是多了几丝怜爱。
看他独自一人站在府门前，那孤独瘦弱的身影，林景山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
出发前，他招手将林嘉峻叫来跟前。
“峻儿。”这一声喊出口，林景山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最后，他只是对儿子点了点头。
马车驶向皇宫，林嘉峻静静地看着马车远去的方向，眼里神色莫名。
“陛下，魏国公求见。”
王公公看到林景山的时候还吓了一跳，怎么才一段时间不见，他竟是老得有些不成样子，头发花白，面颊瘦的也凹进去，看起来竟是比太后还要年长。
“这个时辰？让他进来吧。”
皇帝本来不想见的，但想着人家毕竟是一部尚书，万一真有什么事，耽误了也不好。
看到林景山的时候，皇帝以为自己眼花了。
“臣林景山，叩见陛下。”
“不是，这才几日不见，你怎么成了这个鬼样子？可有看过太医了？”
皇帝示意王公公伸手扶他，王公公这一扶，更是心惊，这瘦的就剩一把骨头了，他一边扶起林景山，一边眼神示意皇帝。
“陛下，臣今日来，是有个不情之请。”
林景山对身体的感知似乎越发强烈，他能感受到生命的流逝，能感受到自己此刻的气若游丝，从宫门走到御书房，已经用尽了他的全部力气。
“你先说，说完朕再考虑答不答应。”
皇帝看着林景山，越看越觉得陌生，此刻的他如同一个花甲老人一般，像是随时会断气，这才短短的两个月而已。
“臣时日无多，想为仅剩的嫡子，求一个恩典。”
林景山轻轻拂去王公公的手，又一次跪拜在地。
“嗯？嫡子？当初你不是说，立贤不立嫡吗？”
皇帝心头不忍，但嘴上依旧不饶人，王公公接到陛下的眼神，安静地退了出去，留下二人独自说话。
“表哥，你看我这样”林景山干脆坐在了地上，此时此刻他只想让自己更舒服些，这样坐在地上，他也没那么辛苦。
“妻儿都走了，我也要走了，就剩峻儿一个了。”
想到被烧成一把灰的女儿，林景山那本就因为瘦削而有些突出的眼眶又红了，“荣儿好歹还有个世子的位子，自身也有真才实学，我倒是不担心 他。”
“可峻儿尚未长成，求表哥照拂一二吧。”
说完，林景山一口鲜血喷出，吓得皇帝也不敢挤兑了，立马从龙椅上下来想去扶他一把。
这一口血似乎永远也吐不完一般，即使已经躺倒在地，林景山口中的鲜血依旧在向外喷涌。
“传太医！快传太医！”
“宣忠勇侯！”
那夜的马车，终究没有将林景山给带回去，这世间，也不再有魏国公府。
皇帝最后还是心软了，将魏国公府一分为二，原魏国公府世子林嘉荣，降爵承袭，封靖安侯，林嘉峻再降一等，封景福伯。
林嘉荣的姨娘赐二品夫人诰命，林嘉峻则是被太后接去慈宁宫，待及冠后再袭爵。
“朕怎么总是改不了这心软的毛病！”
心软归心软，该吐槽自己的地方皇帝也是丝毫不犹豫，虽说两个爵位加起来也比不上一个国公，但这也给的有点太容易了。
“陛下，那是魏国公一片爱子之心，您不是心软，只是念着旧情呢。”
王公公端来一杯茶，也是感慨不已，谁能想到魏国公竟然最后是这样的下场呢。
“罢了，事已至此，要向前看。”
皇帝随手拿起一个折子，嗯，请安折，下一个。
越看越心烦，他干脆将折子扣在桌上，盯着王公公，一言不发。
王公公倒是明白陛下这是什么意思，但他也知道，陛下的算盘落空了。
“瑾思公主去赵府了，听说近日新得了一批料子，裕嘉县主请两位公主去挑挑，好做新衣裳。”
“又没有朕的份了是吧！”
皇帝有点不开心，每次她们去赵家又吃又拿就算了，还不给他捎带点回来，害得他有时候还要放下脸面去蹭吃蹭喝。
“瞧瞧朕那些孩子，一个两个天天往赵家跑，都不管朕了！”
说到这个，皇帝突然警惕起来，公主们日渐大了，这赵家那几个臭小子不也是长大了，不行不行，这得好好合计一下。
“你让人去盯着，看看公主们有没有心仪的赵家子弟。”
“要是有，看看品行如何，要是没有那就太好了。”
皇帝虽然更希望孩子们能和心爱的人白头偕老，但至少对方要是靠得住的人，不能糊里糊涂就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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