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川目睹了眼前的一切。
苏月站在他的对立岸，弱小的女人此时在月光的衬映下显得高大无比。
苏月凄美悲伤的面容在凌川眼中一点一点放大，他似乎看到了她眼角猩红，看到了她灵魂深处到绝望。
她想干什么？
苏月的头发被狂风吹乱，飘飘散散在迅疾的气流中，恍然间好像她已经身置悬空。
狂风把她的头发吹乱了，但心更坚定了。
右手缓缓在半空中抬起，纤细的指节可以看到皮囊底下那股冰冷的血液。
苏月抬起手，隔着空气，隔着岁月，隔着她永远跨不过去的一条河，最后一次，抚摸了凌川的脸庞。
她的动作很轻，很柔，像触摸阳光一般触摸那不存在的血肉。微微侧头，一抹淡淡的微笑渐渐显露。
悲伤，怨恨，后悔，孤寂，绝望。
这抹笑里到底夹杂着什么情感苏月自己也说不清楚。
她为什么会笑？
凝视着凌川恐慌的面容，苏月立刻被拉回了当面，那场血雨腥风，那场爆破音鸣。
最后那一瞬间，他也是这么笑的。
“苏月，好好活着……”
十几年的旧梦仍在脑海中回荡，今日却已重新上演。
不过这次不一样了，这次轮到她死了。
冰冷的嘴唇上下碰撞，在所有的黑暗来袭之前，凌川的眼眸一点点陷入绝望。
“凌川，这条命我还给你了……”
“不…不…不要！苏月！”
一条激荡的水花在大海中高涌而现，又消失在无尽无尽汪洋之中，好像从未出现过。
风荡水急，苏月消失在无垠大海之中，她不知道的是，她跳下去的那一刻还有一个男人也跟着自己跳了下去。
不过她没能感受得到到，太平洋的水太急了，寒流太过刺人，生生扎入她每一寸肌肤，每一缕灵魂，在无尽深海中将她吞噬，带她下地狱，入幽门。
周身都被无尽的海水包围，陷入黑暗，陷入绝望，意识瞬间被海水抽离，苏月没有挣扎，任凭身体下沉…下沉…再下沉。
每一秒，苏月脑海中便闪过一场回忆。
第一秒，她看到了一个颤颤巍巍的瘦皮小孩，灰不溜秋的倒在地上，是路过的叔叔把她送到了福利院。
第二秒，她看到了福利院里曾经对她拳脚相向的同龄孩子，吐了唾沫在她身上，又指着她骂“没人要的哑巴。”
第三秒，她看到了自己一个人躲在别墅的角落里，落地窗外的阳光透过幽暗照射在她的鬓角上，一个容貌姣好的温柔中年妇人轻轻揉着她的额头，拥抱她，告诉她“小月，别怕，妈妈在呢。”
第四秒，她看到了那场血腥，那场没由来的灾难，夺走了她的一切，养父养母狰狞着脸倒在血淋淋的废车前。雨冲刷着她亲人的血，养父的胳膊在车下，他在车上。
第五秒，苏月又看到了那个木讷不堪的自己，凝视死人般凝视着梅姨，所有人都被她吓怕了，没人敢靠近她，只有梅姨，愿意在下雨天捂住她的耳朵，告诉她“别怕，我在。”
第六秒，苏月看到了一个依偎在角落里的少年，他是谁？苏月不知道，只记得自己下意识的安慰了他一下，便再没了以后。
第七秒，一个高大俊秀的男人穿着一身迷彩服，满脸灰尘的拉着自己的手。告诉她“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可他食言了，他没有带苏月出去，他一个人推开了苏月，扑向了战火。
最后，苏月跨越了山海，跨越了一切岁月，她付注了一切，只为那一句承诺。
“好好活着。”
第九秒，苏月的死神降临了。
一切的宿命，一切的轮回，苏月竟不知该找谁讨个答案，让她生，就是为了让她死吗？
如此，她成全罢了。
再没有了下文，苏月什么也看不到了，回想这一生，何其短暂，她拥有了一切，又失去了一切。
最后，你问她恨吗？
苏月只是抿嘴笑了笑，这个问题连她自己都没法回答，爱与恨交错相间，朴树迷离的让人晃花了眼。
世事无常，阴晴圆缺。
她只求，下一世，永不入凡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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