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错了，我们表情哪有怪怪的，跟以前一个样。”温宁睁眼瞎说。
周大毛一个一个的拆穿，“你跟外婆都哭过了，还有程老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眼睛可红可肿了，李叔叔的眼睛也有些红。”
几个大人被他这么个小不点儿拆穿，表情都有些难以言喻，但要说对周大毛说出实情，那是不可能的。
一是温宁不肯相信周正尧已经没了的这个事实，二是这孩子对自己舅舅的感情很深，要是跟他说了实情，没个十天半个月，他可走不出来，就是周母和温宁这样的大人都承受不住，更别说他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
“今天风大，我们大人的眼睛比小孩大一些，沙子容易进眼睛。”程霜如此说道。
周大毛撇嘴，“我的眼睛比李叔叔的还大，我的眼睛怎么就没进沙子，你们又骗人。”
李知浔下意识揉了揉自己家的眼皮，“你的眼睛怎么就比我的大了，我不信，咱俩比比。”
周大毛无语吐槽，“陈叔叔你好幼稚，我的眼睛不用比，就知道比你的大。”
眼见着话题被李知浔扯开，周大毛又紧急问道，“舅妈，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你说给我听听呗，不然我今天晚上肯定又睡不着。”
温宁冷漠脸，“这是大人说的事，小孩不能听，等你长大了再告诉你。”
“不嘛，不嘛，我现在就想知道。”他撒娇道，特别想跟外婆和舅妈一起承担。
舅舅之前写信过来就告诉过他，他已经是家里的小男子汉了，要替他照顾好家里人，周大毛答应了。
这也是他跟舅舅的约定。
李知浔，“你舅妈不想说的事情，你再怎么问都问不出来，你也看到了舅妈和外婆的心情不太好，你每问一遍他们就多伤心一遍，所以你还是别问了，等到了合适的时机，他们自然会告诉你。”
李叔叔说的很有道理，但周大毛只是想给舅妈和外婆分担，所以他的小脑瓜从此刻开始就不停的在猜测，心里已经预演了上百种结果。
能够让大家都讳莫如深的，他觉得只有舅舅的事，而且李叔叔和陈阿姨为什么会在百忙之中抽空过来看望他们，这一点就很值得让人怀疑，瞅了眼大家各自的表情，周大毛终于闭嘴，乖乖吃饭了。
温宁三人聊天也特意绕开了有关周正尧的话题，就说些关于孩子，工作上面的事。
“小宁毕业后学校会分到哪工作？”
“应该也是机械厂之类的，不过我不想去。”温宁觉得工作就是为了赚钱，她现在的副业搞得风生水起，就没必要去厂里面勾心斗角受罪了。
确实是勾心斗角，职场上的生活只有你想不到的，跟演电视剧一样。
“不想去就不去，怎么开心怎么来？反正你现在的工作也能养活你们一家，要是真过不下去了，也可以找我，我养你们。”程霜豪气说道。
温宁，“程老师好大的口气，以后我真来找你了，你可别嫌弃啊。”
“我嫌弃李知浔也不会嫌弃你的，要是当初跟你一样京都的学校就好了，这样咱俩还能天天呆在一起。”程霜时常感叹于那一次的志愿填报，没有看清自己的内心。
“天天待在一起，你可能就嫌我烦了。像这样也好，你来京都了，咱也可以多聚聚。现在小雪，小雨，志远和少群都在京都，明天可以找他们过来，大家一起吃个饭。”
那几个孩子考的都不错，陈志远去了陈雨他们学校，乔知雪和张少群去了温宁的学校，几人有时间了，都会约着温宁出去聚一聚。
有啥好东西也都不会忘了温宁和周可可。
“可以啊，约起来，我也好久没见他们了，他们放假都不怎么回去了。”
小孩都长大了，有自己的事情了，不再像以前三天两头都喜欢去找他们玩。
周母出去一趟，小竹篮子都快塞满了，她闲不下来，一到家就开始忙活晚餐，买了个猪蹄，想着给温宁补补身体，她这段时间也因为画图的原因瘦了不少。
程霜想给她帮忙，被她打发出来，周母就想一个人好好待着，忙些什么才好，不至于脑子里全都是儿子的画面。
但做完了晚餐，匆匆吃过几口后，她就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做什么了，一个人默默回到自己的房间，温宁让周可可过来陪她，为了不吓到孙女，只能收起那副哭泣的脸面。
家里房间不够，李知浔带着李天天跟周大毛挤一个房间，程霜带着李优优跟温宁挤一个房间。
程霜知道，以温宁这种性格，不打扰应该才是最好的安慰，只是她不忍。
不忍温宁在面对这样的苦痛时刻，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她说过的，一辈子的朋友。
“小宁，你想哭的话就哭吧，别忍着，我陪你。”
明天李知浔就要回去了，程霜想再多陪温宁几天，陪她说话吃饭都行，反正假已经请好了。
温宁哑声，“我不哭，我为什么要哭，他没事的。”会没事的。
程霜，“我也宁愿相信他没事。”但李知浔一家跟他说过了更残忍的话，让程霜摇摆不定。
——带回来的那些残骨都没人认领。
——老周多半也在其中。
——有人说亲眼看见了他被炸飞。
如果真的没事的话怎么会找不到呢，那块地方找了上百遍。
闭上眼，一滴眼泪从温宁眼角滑落，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战火纷飞，只看见一道年轻的背影一直跑，温宁叫不应他，四处喊叫的声音太过刺耳。画面一转，她看见了一张床，上面的人被白布盖住，那张床旁边围满了人，，温宁想挤上去掀开白布，看看上面躺着的到底是啥，但她挤不上去，只能看着那人离自己越来越远。
她声嘶力竭地吼叫，醒来时大汗淋漓，脸上也布满了泪，心脏直抽抽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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