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人寮寨的夜静谧而深沉，篝火的余烬在晚风里明灭，像极了杨浩宇此刻忽明忽暗的心境。
晚宴后的包房内，空气里还残留着酒香与茶味，罗曼柔将泡好的醒酒茶推到杨浩宇面前，氤氲的热气在灯光下升腾，模糊了众人的面容。
“表哥，你真的决定好了？”罗曼柔握着茶杯的手微微发颤，茶水在杯中轻轻晃动。
她难以相信杨浩宇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将漫诚蜂业51%的股权无偿转让给她。
在她的认知里，漫诚蜂业是杨浩宇在三姓寨亲手打造的商业版图中最耀眼的一块，这些年源源不断的利润流入，在商业寒冬里堪称一座坚实的堡垒。
杨浩宇靠在椅背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目光透过袅袅热气，落在远处墙上的一幅山林水墨画。
那是罗曼柔和李精诚特意找人画的白柳树垭盛景，苍翠的山峦与缭绕的云雾仿佛要从画中倾泻而出。
他沉默良久，喉结动了动才开口：“曼柔、精诚，有些话我只能说到这里——这股权名义上是给你们，实则是代持。”
李精诚猛地抬头，瞪大了眼睛：“代持？表哥，你这话啥意思？”
“天坑项目的窟窿太大了。”杨浩宇的声音低沉得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银行贷款、民间借贷，还有那些随时可能暴雷的合同......昊天集团就像一艘千疮百孔的船，我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沉。”
他起身走到窗边，手指无意识地划过冰凉的玻璃，窗外的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这些年，我以为凭借一腔热血和商业头脑，就能带着三姓寨走出贫困，让乡亲们过上好日子。可现实却一次次给我耳光，农业项目的风险远超我的想象。”
柳钢坐在一旁，脸色发白。
作为昊天集团的总经理，他一直分管着财务，所以比谁都清楚公司的财务状况有多糟糕。
那些隐藏在报表背后的债务，像定时炸弹般随时可能引爆。
“大哥，二期工程的资金缺口，还有供应商那边的欠款......”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我们真的撑不下去了。”
“所以漫诚蜂业不能有事，这里面的每一分钱，都是我给柳青和孩子留的活路！”
杨浩宇转过身，眼神里满是疲惫与决绝。
“一旦昊天集团倒下，我不能让他们娘俩连个依靠都没有。把股权转到你们名下，是最安全的办法。就算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那一天，外界也只会认为漫诚蜂业是独立运营的企业，和昊天集团没有瓜葛。”
罗曼柔瞬间明白了他的用意，眼眶瞬间红了。
这些年她看着杨浩宇在商海沉浮，表面风光无限，实则如履薄冰。
农业项目本就是高风险领域，土地流转纠纷、自然灾害、市场价格波动，每一项都能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而杨浩宇为了三姓寨的发展，几乎押上了全部身家。
“表哥，你放心。”罗曼柔声音发颤，却字字坚定，“漫诚蜂业的账，我和精诚一分都不会动。就算天塌下来，这笔钱也会原封不动地守着。我发誓，一定会把它完完整整地交给柳姐和孩子。”
“不仅如此。”杨浩宇走回桌前，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叠文件，“股权转让协议里，我加了特别条款。未经我书面同意，漫诚蜂业不得进行任何形式的融资、抵押和资产处置。而且，每年的分红都要单独设立账户，由你们夫妻二人和我共同监管。”
他顿了顿，目光依次扫过罗曼柔、李精诚和柳钢，“这件事，必须绝对保密。就算是最亲近的人，也不能透露半个字！”
柳钢皱着眉头，仔细翻阅着文件：“大哥，这样的操作虽然能规避风险，但也会引起很多人的怀疑。集团内部那些股东，还有董事会，他们不会轻易接受漫诚蜂业脱离控制的。”
“所以对外就说漫诚蜂业独立发展，这是最好的掩护。”杨浩宇苦笑一声，“商场如战场，有时候连自己人都得瞒。就说我是为了优化产业结构，避免业务之间的风险传导。”
他想起前段时间股东会上，那些股东们贪婪又怀疑的眼神，心中一阵刺痛。曾经并肩作战的伙伴，在利益面前变得如此陌生。
李精诚挠了挠头，憨厚的脸上满是担忧：“表哥，你一个人扛着这么多事儿，太累了。要不我和曼柔把漫诚蜂业的钱先拿一部分出来......”
“不行！”杨浩宇立刻打断他，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一分都不能动！你们只要守好漫诚蜂业，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他缓和了一下语气，“精诚，你还记得小时候，我们在偷摘何家还没有成熟的青苹果而被他们家的狗子追着咬的事儿吗？那时候虽然穷，但日子简单快乐。现在啊，一切都变了......”
此时，在千里之外的武汉，薛启瑞正端着一杯红酒，站在他那豪华的江景大平层的落地窗前俯瞰着美丽的长江夜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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