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漫城给太子切过脉，看过眼睛、指甲、头发……又用银针刺破指尖，滴了几滴血放在他调制的药水里。
血液一进药水，像是活过来一样，丝丝缕缕慢慢凝成一团。
雪漫城捻着胡须叹道:“殿下这不是病，是中了毒。”
“中毒？”
萧明煜和宁王萧宗禃互视一眼，“先生可能看出这是什么毒？”
“这是西凉一种特有的毒，名叫“雁回”。意为“秋来雁飞，春暖雁回”。中此毒者，半年内，毒入腠理并无所觉。至半年后毒入骨髓，慢慢破坏消耗体力，先是感觉疲倦、无力，后无法直立行走，最后，就像太子殿下这样。中这种毒，没有其他任何中毒症状，看起来像是得了恶疾，慢慢耗干机体而亡。一般，中毒者能活过一年的，极少。”
太子去年八月份受伤，今年二月份无法直立行走，时间正好半年！
萧明煜急声问道，“先生可有解毒之法？”
“此毒无解。”
雪漫城摇头叹息，“能识得此毒，还是半年前老朽在西凉，云……呃，一旧友自西凉王宫中得到的一本手札里看到的。”
元墨轩手握空拳，放在唇边轻咳一声，惹得雪老头儿朝他翻了个白眼。
萧明煜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如果无解，像雪老说的，看太子现在的状态，顶多还剩下十几天可活！
但是皇上那边，恢复的极慢，又要掩人耳目，曹文理也不能经常进宫替皇上施针治疗。
现在的皇上还是口不能言。
若是太子此时殁了，他们前面所做的所有努力就全白费了！
雪漫城不紧不慢捋着胡子，“此毒虽无解，但手札中记载了，可用施针之法，延长中毒者寿命，至多可延长半年。”
这口气喘的，真够大的！
“不过……”雪漫城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神经又一次紧绷了起来。
雪漫城叹了口气，“老朽以前，从未为中此毒者施过针，到底有没有效果，还未可知。”
萧明煜站起身深揖一礼，“明煜，恳请老先生为兄长施针！”
“这……”雪漫城犹豫:这可是太子啊，国之储君。万一有个好歹，他这一把老骨头了，可经不起折腾。
早知道事情这么棘手，他就不来了。
萧明煜诚恳说道:“老先生放心，不管结果如何，明煜愿以项上人头担保，定会护老先生周全！”
雪漫城点点头，“那，也好，老朽便试一试。”
一行人又重新回到太子寝殿，雪漫城为太子施过针，又在指尖处扎了几针，放出几滴血后，太子的脸色还是依旧很难看，呼吸却平稳有力了许多。
待出了寝殿，雪漫城道:“好了，今日的施针就先这样。一会人若是醒了，可以喂一点点参汤。”
太子妃抹着眼泪千恩万谢地谢过了，又派人去熬参汤。
萧明煜则带着雪漫城回到偏殿。
雪漫城问萧明煜，“老朽听闻，殿下自岭南得遇一神医，医术高超非常了得。老朽一生醉心医毒，最大的乐趣就是与天下医者探讨医术，不知殿下可愿替老朽引见引见？”
萧明煜揖手道:“先生所愿，莫不遵从。明煜这就派人去宁王府接曹先生。”
等萧明煜离开，雪漫城两手拢在袖子里，斜靠着矮榻扶手，问道:“这个，就是小卿儿喜欢的那小子？”
元墨轩点点头。
雪漫城冷哼一声，“老朽没看出他有什么好，小卿儿看上他什么了？长得好看？你比他好看多了。”
元墨轩尴尬地笑。
雪漫城又问，“西凉那边，还是没有小卿儿的消息？”
“没有。”元墨轩叹了口气，“她的兄长莫离，已经跟着阏氏部落的驼队去了那边。如果还是找不到，那……”
“我不相信小卿儿就这样没了！”雪漫城挥了挥手，突然红了眼睛，“若是寻回来了，我想带她去北境边关，你放她走。”
元墨轩苦笑，“雪老，影卫早就归豫王殿下所有。能不能走，我说了也不算。”
自从知道楚云卿在西凉失踪，乔师南就没再让他进过房。
他们五月初才成亲，新婚燕尔，正是如胶似漆、蜜里调油的时候，夫君就被娘子用笤帚疙瘩打出门，说出去谁信？
元墨轩深深叹了口气。
想他元墨轩，十几岁出道，扬名江湖十多年，何曾如此狼狈过？
唉，家有悍妻，英雄气短！
接下来一个月，雪漫城都在东宫替太子施针，空闲了则与曹文理切磋医术。
两人一见如故，恨不能吃饭睡觉都在一起。
期间，雪漫城跟着曹文理偷偷去了一趟皇宫，替皇上施针，又对皇上的病情商讨一番，修改了一些治疗方法。
至七月初的时候，皇上正喝着药，突然说道:“为何，不见，太子……”
虽仍是吐字不清，好歹能让人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了。
赵甫一激动，差点把药碗给砸了，哭的抽抽搭搭小声道:“哎哟皇上啊，您这可，总算是见好了！”
皇上红着眼圈，一字一句说道，“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老奴不辛苦，苦的是皇上您和豫王殿下。”
赵甫抹了把眼泪，又仔细瞅了瞅外头，附到皇上耳边压低了声音道:“皇上，老奴斗胆，在人前，皇上可不能被人知道，您能说话了。”
皇上沉默良久，终是闭上眼，轻轻点了点头。
赵甫喂完了药，仔细擦净皇上嘴边的药汁，借着替皇上梳理胡须的机会悄声道:“太子病了，豫王殿下遍请天下神医为太子诊治，已经有些起色。等皇上身体再好些，太子就能来给您请安了。”
皇上是病了，又不是傻了，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是，晋王？”
赵甫不好回答。
皇上沉沉叹息，再不说话。
只是太子中毒太深，身体早已被毒侵蚀，在雪漫城为他施针一月后，虽勉强支撑了些时日，还是在八月底秋风乍凉的时候薨逝了。
消息一传开，萧明劼立刻让骁骑卫包围了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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