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令榆话说得并不客气，听在米乐耳朵里却莫名觉得甜滋滋的。
他强忍着失控上扬的嘴角，倔强道：“我为啥花你钱？我不买。”
他见孔令榆脸色越来越臭，又哄道：“咱俩难得出来一回，你带我逛逛，这楼上有什么？”
说完也不等孔令榆反应，噔噔噔就往楼上跑，孔令榆只好跟着。
商场三楼卖的都是五金电器之类，孔令榆觉得没什么好看的，就想拉着米乐下楼看面料，谁知米乐站在一个卖半导体的柜台前，盯着里面一个商品不动了。
孔令榆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是一个咏梅牌袖珍半导体收音机，“想要？”
“嗯？嗯，孔令榆，你昨天都换了什么票？钱够吗？”
“钱够，只换了副食票和布票，你想要下次买行吗？”孔令榆说：“你听话，咱们先去做衣服。”
“我不，一会儿你陪我去军需换两套工作服，不要你给我买衣服，我们买个半导体，你一个人在山上连个说话的都没有，时间长会变成傻子的。”米乐站在柜台边上东张西望，说什么就是不走。
“现在就买吗？是不是早了点？”孔令榆红着脸，“半导体票不容易拿到，咱村都没几个，我得回去问我二爷。”
他听说过结婚要买三大件，本想等把乐乐接回小木屋再给他买。
“这有什么早不早的？啥都问你二爷。”米乐皱眉看着来往的人群，不知道在寻么什么。
孔令榆见他都不看自己，心里不高兴，走到他面前挡住他四处乱瞟的视线，“乐乐，你在看什么？”
“哎呀你别挡着我。”米乐不耐烦地推开他。
就在这时，一个中年妇女走到柜台前，“同志，你们这最便宜的半导体多少钱？”
售货员说了一个价格，妇女小声嘀咕：“这么贵？”
米乐急忙笑着向前，“姐姐，您是要买半导体吗？”
那妇女原本在低头想事，听到有陌生人跟自己说话，吓了一跳，抬头就见一个十分好看的年轻人正带着盈盈笑意注视着她。
妇女活了半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人，被他盯得脸红，有些局促地道：“太贵了我不买，就是问问，我家那口子在单位抢到的半导体票，我就说那么贵，一点也不实用，还不如给孩子们换点吃穿呢，我还是让他退回去吧。”
米乐听了眼睛一亮，甜甜地叫了声姐姐，“您就是退回单位也换不了吃穿，我用布票跟您换行吗？”
妇女犹豫了一下，有些防备地看着他，“布票可没半导体票值钱，我家那口子说，他们厂400多人才50张票，很难抢到的。”
“姐姐，是这样的，”米乐摆出有生以来最乖巧的姿态，“您把票退回单位，肯定什么也换不回来，要是跟别人私下交换，还得碰到有需要又买得起的，不知道多久才能碰到，搞不好放着放着半导体就贬值了。”
“您要是觉得布票不够，我再给您加点糖票和副食票，给孩子们买点大香肠吃，不比把票放在家里贬值强吗？”
那妇女一听可以换这么多东西，总算同意，米乐怕她反悔，急忙去翻孔令榆衣兜。
孔令榆虽然有些不情愿，还是把身上的钱和票都交给他，衣服下次买也行，反正半导体早晚都得买，他乐乐高兴就行。
米乐把副食票和糖票留下一部分，剩下的一股脑都给了那个妇女，妇女跟他换了票，满意地走了。
米乐挑了一个天线最长的袖珍半导体，高高兴兴在怀里抱着，傻笑着拉孔令榆去一楼，“孔令榆，你给我买糖吧，再买点饼干。”
孔令榆就给他买了一斤水果糖和二斤各种各样的动物饼干。
买完这些东西，米乐又让孔令榆陪他去军需商店换了两套工作服，然后赶着下午最后一班公交车回到青山乡。
小丁村的马车已经等在乡政府门口，所有人都到了，全在等他们俩。
村委会的干事认识孔令榆，看到他们回来，笑着问：“去城里了？买了什么？”
米乐把半导体藏得严严实实，生怕孔令榆说错话，抢着回答：“就买了点儿饼干和糖。”
马车回到小丁村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我再住一晚行吗？”孔令榆问。
“行。”天黑了，米乐也不放心他这个时间上山，“明天天一亮你就回去。”
他把孔令榆的房契和户口本拿出来，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对着上面的名字傻笑半天，用布包好放进炕洞里，又拿出半导体在屋里转着圈调台，“孔令榆，你听，能收到苏联台，滴里嘟噜也不知道说啥。”
隔了一会儿，他又傻笑着叫：“呀，孔令榆，还能收到朝鲜台，滴里嘟噜也不知道说啥，呵呵。”
孔令榆把做好的饭端进屋，憋憋屈屈地，“等我走了你再玩儿它不行吗？我明天就走了，你玩玩儿我不行吗？”
“啊呸，”米乐脸刷地一下红了，“你有啥好玩儿的……”
孔令榆盯着他，一脸怨念，“我好不好玩不是你说的算么。”
两人吃完饭洗了澡躺进被窝，米乐抱着半导体，孔令榆抱着米乐，可怜巴巴的，“乐乐，明早我就回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还来，今天也不让碰吗？”
米乐在心里叹息，小处男开了荤果然是收不住啊，他狠了狠心，凶神恶煞地，“不让，以后都不让。”
孔令榆搂着他腰的手蓦地收紧又放开，不说话了……
*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米乐就被院子里的声音吵醒，他睁眼一看，孔令榆已经不在枕边，他慌得棉袄也没穿就往院子跑，就见孔令榆正在给狗子们拴冰车。
“孔令榆，你要走了吗？怎么不叫我？”
“叫你干什么？天没亮呢，你再睡会儿。”孔令榆抬头看见他没穿棉衣，“进去把衣服穿上。”
米乐连着两天的好心情再次跌入谷底，噔噔噔跑进屋，七手八脚穿好衣服，把前一天买的吃的分一半出来用袋子装好，又把半导体装回盒子，全部放在冰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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