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啦？”多吉从外面进来惊喜的发现小孩已经醒了，正呆呆的坐在床上。
“我刚还跟族长商量着要不要带你去外面找医师。”多吉拿起一旁的羊皮袄替他披上，“我们这条件有限，跟外界语言也不通，万幸你虽然看着羸弱，但好歹是熬了过来。”
小哥：“我睡了多久。”
“不久，也就大半天。”多吉傻呵呵的说道。
小孩看着他，突然问道：“你为什么不抽烟了？”
“啊？”多吉傻眼，皱眉仔细思考了一会，还是想不起来，便作罢，“我也不知道，自然而然的就没什么烟瘾了。”
多吉摩挲着脖子，琢磨着：“我估计是抽腻了。”
小哥敛眉垂目，沉默良久。
突然像是想起什么，黑沉沉的眼珠一亮，开始着急的翻找自己带来的衣物。
吴邂留下的衣物他都收了起来，一直带着，就怕突然找到吴邂，他会没有衣服穿。
“怎么了？找什么呢？”多吉看他这么着急的样子，也动手巴拉了几下，嫌弃道：“你怎么带着这么一堆脏衣服，这么大的衣服你又穿不了，跟收破烂似得。”
小孩突然被触了逆鳞，停下手里的动作，瞪着多吉，生气道：“闭嘴！”
“人小脾气还挺大。”多吉无奈耸肩，“得嘞~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小孩拿着找到的小竹筒，屏住呼吸，一手紧紧握着竹筒，另一只手去拔竹塞。
“啵”的一声闷响，是密封竹塞被拔掉，空气灌入的声音。
看着被卷起来保存完好的黄纸，小孩一直憋着的那口气终于是吐了出来。
还好、
至少不是了无踪迹。
送他的画还在，这就足够了，只要能证明齐羽不是他意象出来的人就够了。
他可以等他回来，就像齐羽的突然出现一样，他也可以接受他的突然消失，只要、别是死了就好……
看着画里喜笑晏晏、阖家团圆的吴家人，小孩讷讷的想着。
他说会回来的、
他说会重逢的……
小孩鸦羽般的睫毛垂下，挡住涟漪水光的黑瞳。
怎么会不难过呢？
光明褪去后的黑暗格外难捱。
……
或许是不死心，小孩在这个小部落待了许久。
旁人看他这副早出晚归，像是在寻找什么的样子，一开始还会关心，帮着找一找，久未寻见什么人，便也作罢，只当是小孩不懂事，胡诌的人。
见怪不怪了。
小孩拿着纸笔，在寒冷的冰天雪地里，就着月光照在雪地里的微弱反光，一笔一划的写着日记。
他其实很聪明，吴邂教的那些字他看一遍就会了，不用人教也可以写的有模有样，装笨只是因为喜欢吴邂把目光落在他身上时，那种关怀、紧张和喜爱，好像他就是世界的中心。
这让他很满足。
很喜欢……
他一直对自己的记忆力引以为傲，吴邂说的每一句话，即使是随口说的无心之语，他也记得一清二楚。
但现在他觉得吴邂说的很对，他的人生还有很长，他可能要等很久才能等到吴邂回来，总是会有记忆模糊或是发生意外的时候，趁现在把这些记下来，杜绝一切忘记吴邂的可能！
因为吴邂说过、
真正的死亡是被遗忘……
就像现在，除了他，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记得齐羽，，即使这个人留下了种种痕迹，但当他费尽口舌向别人解释、描述齐羽这个人后，转眼、对方的记忆就模糊了，记不清他的话，就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无时无刻抹除大家关于齐羽的记忆。
他也怕有一天、
会忘了那个人……
如果连他也忘了，那这世间，真的有齐羽吗？
会不会是哪路神仙，下来渡劫的？
小孩仰头看着漫天繁星，一轮皎皎明月独善其身，遗世而独立。
像他。
小孩在日记的末尾记下了一个数字。
17、
他和吴邂相处了271天，分开了17天。
明天又会是新的一天。
……
雏鸟的筑巢情节让小孩在一堆脏衣服里醒来，瘦小的他藏在里面几乎看不见他的影子。
在一堆衣物中懒懒的翻了个身，罩在头上的青衫滑落，小孩眷恋的蹭蹭、嗅嗅，即使这些衣物中早没了吴邂的气息，但这样做就好似吴邂还在身边，很舒适安全，像妈妈……
小孩穿上衣服出门，像往常一样独自向雪山深处走去。
他也不知道他在找什么，明明知道吴邂已经不在了，可还是会忍不住的四处寻找，既期盼寻见吴邂，又害怕找到的是一具尸体。
吴邂在时，总是喜欢问他。
喜欢什么、想要什么，想做什么事，喜欢吃什么菜……
他常常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没有那么多的想或不想、
同样的、
自己活着还是死了、能活多久，他都并不关心。
就像现在，吴邂走了，他除了找他、等他，找不到其他想去做的事情。
“小哥！小哥——”
小孩怔愣了一下，才回头。
多吉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可以看得出来他真的很急，身上的东西跑落了一地。
“小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齐羽呢？”
“你说什么？”小孩傻了一会，心脏先一步反应过来，高兴的蹦跶了起来。
直接蹦到了嗓子眼。
小孩捂着心口，满眼惊喜，不可置信的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齐羽啊，他没跟你一起吗？”多吉被他的反应弄得二丈摸不着头脑，“你傻了吧？连齐羽你都忘记了吗？”
小孩被巨大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傻傻的重复道：“记起来了、记起来了……他是不是回来了！”
“谁回来了？是齐羽回来了吗？”多吉期盼的四处张望。
“没有没有。”小孩如梦初醒，慌慌张张的说道：“我就是回来看看你，齐羽在等我，我走了。”
“诶！回都回来了，怎么不多住几天？”
多吉冲着小孩急匆匆跑掉的背影喊道，小声嘟囔：“人看着小小的，跑起来还挺快。都不知道带着我，我也怪想齐羽的。”
“好像挺久没见了，多久来着……”
多吉懊恼的拍拍自己，“啧！竟然记不清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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