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问的，大康朝县丞的俸银很高吗？
这个她还真不清楚，不过想来这样不入流的小官每月薪资也不会有几两银子。
林家宅子里养得那二十几个下人，用得可不是林老爷的俸银，那点银子他自己估计还不够花呢。
但林幼卿可不敢跟皇帝的儿子抱怨，他爹给的俸银太微薄养不起丫头，只得斟酌地道:“这几个丫头虽然相貌清秀，却都瘦瘦小小的，想来在家中都吃了不少苦，还是给她们寻个富足宽厚的主家，让她们过些好日子吧。”
四皇子并未再多说什么，让人把管家唤来，对他吩咐道：“领外面那几个丫头下去，把卖身契签了，先好生调教着。”
“老奴领命。”那管家应声后就退了出去。
事情已了，林幼卿又想起另一事来，道：“不知近日霍统领可有送信回来？”
霍震走了有五日了，路上又不太平，也不知到了福建水师没有。
“嗯。昨日送了一封，说后日便会坐船出海，若一切顺利的话，预计十日之内可回。”四皇子也不瞒他，见她要走，当即叫住她道，“你稍候片刻。”
接着传了先前回事的那人进来问话，“事情办的如何了？”
进来的是一个兵丁模样的人，见了书房里还立着一个姑娘，微微诧异后，便跪倒在地跟四皇子回禀道:“回四殿下。王家一众人都已关入府衙大牢，等候殿下发落。宅中的财物与名下各处的宅子、店铺以及田地庄子，葛副统领正在领着人清点，一旦查抄完毕后，再把明细呈送给殿下过目。”
四皇子不在意地颔首，道:“行了，你退下吧。”
也不管怔愣在旁的林幼卿，顾自给自己斟了一盅茶悠闲地品茗。
什么时候在街上强抢民女就要被抄家夺产、全家入狱了？
真有这一条律法？
还是四皇子信手之作？
林幼卿心里一时惊涛骇浪，自然清楚那纨绔罪不至此，但四皇子办一个地位低贱的富商就跟踩死一只蚂蚁无甚差别，明初的巨富沈万三，富可敌国，还不是被看他不顺眼的朱元璋给抄了家，最后饿死在道旁吗。
当然，商人重利，为富不仁的也不在少数。
王家能任由那纨绔祸害百姓，而不加管束，定然也不是什么积善之家，祖上积下的一点阴德，也只能庇佑他家走到这里了吧。
除了一个祸害，说不得城里的百姓还会拍手叫好呢。
她寻思着，日后若都循此例，怕是再也无人敢上街强抢民女了吧，不由笑起来。
“为何发笑？”四皇子见她先时愣愣的，像是被吓到了，复又面带笑意，不由好奇问她。
林幼卿未料到自己的心思漏了痕迹，还被四皇子逮个正着，也不在意，笑道:“民女起初被唬了一跳，觉得那人虽可恶却也罪不至此，后又一想，若皆循此例定罪，怕是那些不学好的公子少爷们，再也无人敢行此等恶事，女子也不用被拘在家中不敢出门了。”
乱世用重典固然不错，但盛世用重典的震慑效果或许会更好吧。
听了林幼卿的这番话，四皇子也不由地翘起了唇角。
后来的事，也确乎印证了她的这句笑谈。
这桩轰动蕲州府城的事传开后，京中与民间的风气，一时竟为之一肃。
爱玩爱惹事的纨绔贵胄们，竟都夹起尾巴安分了不少，而不信邪、不肯安分的，也被其父打得老实地在床上养伤呢，没个把月的可下不了床，即便下床了也不得不夹起尾巴一段日子。
倒也被人啧啧称奇，百姓们奔走相告念着四皇子的各种好，京兆尹与主管都城治安的官员们悠闲地喝着茶，少不了乐呵呵地说上几句感激四皇子的话。
诚然，有感激声，也就会有骂声。
而心里越惊惧的人，骂得就越大声、越恶毒。
只是，比起物伤其类之人只敢暗地里骂四皇子狠毒，百无禁忌的言官们就显得明人不做暗事了。
有几个嫉恶如仇的，在弹劾四皇子的奏章上就大大方方地骂了个痛快，几乎把贬义成语中貌似能对得上号的，都挑出来挤兑他了，连什么“草菅人命”“掠夺民财”的词都用上了。
只是他们骂他们的，护犊子的成宣帝看到第一份弹劾四皇子的奏本后，就让太监们都挑出去引火了；在金銮殿上他也是左耳进、右耳出，有时还会皱起眉头露出不耐烦来，这下善于察言观色的言官们只得知趣地闭上嘴，灰溜溜地退了回去。
他们也没妄想过，这点破事就能把一个皇子如何，无非是打着让皇上敲打一下自己儿子，可不能这么胡来了，免得哪日自家也出个孽子，祸及满门。
当护犊子的臣子遇上一个护犊子的皇上时，就只能悲催了。
皇上不认为这是个事，更不值得他提一嘴。
此刻，无意拿此事立威的四皇子尚不知，由此，他便在天下百姓与官宦权贵们心中，竖起了威信。
*
这时，管家拿着几张刚签好的身契进来，按四皇子的吩咐递给林幼卿后，就被赶了出去。
见她要把身契还回来，四皇子出声阻止道:“既然她们都想跟你，这身契就放你那里吧。先让府中管事调教些日子，跟着学些规矩，待你走时，再挑了合用、忠心的丫头带着。”
不得不说，林幼卿被四皇子这番思虑周全的安排，给甜到了，也就痛快地收下了身契。
思及还不知何时才能见到芸香与桂香两人，即便见到了，她们还能不能回到她身边，都是未知数，她身边也确实需要个丫头陪伴。
且芸香桂香的卖身契在小宋氏那里，纵然她们主仆情分不浅，但俩人的去留却由不得她做主。
眼下既有这个机缘，若那四个丫头中，真有那没被这府里的富贵迷了眼，还肯跟着她吃苦的，留下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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