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下了一夜，直至次日凌晨才渐渐停歇。
凤遇竹与柳烟桥晨间到了凤父凤母院落准备用早饭，却见竹婉秀面色不太好，凤擒天在家中向来沉默少言，情绪也甚少有所波动，但此时表情也有些不太好看。
凤父凤母感情向来和睦，大声说话都很少，更别提拌嘴，但如果不是闹矛盾，大早上的，又能出什么事叫两人都这样异常？
“这是……发生何事了？”
两人给二位长辈请过安，凤遇竹率先开口询问。
闻言，竹婉秀有些无奈地扶额，摇了摇头，似是有些心力交瘁。
片刻后，她才道：“是福乐……”
竹婉秀这样一说，二人才注意到福乐不在，依照往常，福乐是同他们一起用饭的，今早却不在。
“福乐……出了何事？”凤遇竹又问，她与福乐不算很熟，但对于这个小丫头，她还是多少怀着怜悯与同情的，眼下出事，还是不免叫人忧心。
竹婉秀摆了摆手，叹了口气：“怪我粗心了些。”
她这样一说，柳烟桥先反应过来了，试探着开口：“昨夜雷声有些厉害，是……惊着了？”
“想来是的，”柳烟桥的想法被印证，竹婉秀缓缓点了点头，“福乐这丫头，一点小孩的懒脾性也没，从来都是起得比我还早些，今早儿一直没见着她从房里出来，本来想着她好容易睡一次懒觉也没想叫她，我想着虽已入夏，但昨夜下了雨，天还是有些凉，就进屋想着给她掖掖被子，但进门就瞧见她整个人蒙在被子里，被子都在发抖，人是醒着的，想是惊着了。”
“我就一边安慰她一边给她掀开被子，这丫头却像是吓狠了，也不吱声，我安抚了半晌才让她稍微平复了些，结果一出房门，这丫头瞧见老爷，吓得脸都白了，兔子一样就跑进房里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说什么也不听了。”
竹婉秀说完，凤擒天脸色却更臭了些，他明明什么都没干，大清早刚起床就被自家夫人数落一番，怪他吓到了孩子。他又不吃人，天晓得小孩为什么就是害怕他，就连自家女儿小时候都不敢同他亲近。
他凤擒天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这样不招人待见。
“老爷日日都能得见，福乐还这样害怕吗？”柳烟桥露出疑惑的神色，发问道。
“平日里虽也怕，倒也没有这样过激，大抵是昨夜被雷惊着了，所以今儿反应有些大。”竹婉秀无奈，“是我粗心，本该留意的，昨夜也没想到去陪陪她。”
虽然她是当娘的人，但凤遇竹从小在这些事上也没让她操过心，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怕的只有她老爹。竹婉秀习以为常，也就没想到这一层。
“那现在呢？她还在房里不肯出来吗？”凤遇竹看了看院子里福乐屋子的方向问道。
竹婉秀点头，有些疲乏地揉了揉太阳穴：“让落华陪着呢，还是躲在被子里发抖，怎么哄都没用，也不知如何是好。”
“这小丫头性子软，但也不至于这样胆小，我只怕是出了什么问题。都说小孩眼界低，是不是撞了什么脏东西，不然我托人去请个师父来瞧瞧。”
“夫人您先别着急，带我去看看吧。”柳烟桥道。醉春阁很多姑娘都是她带着长大的，对付孩子，她是有些经验的。
竹婉秀闻言与柳烟桥一同朝福乐的屋子走了几步，而后她又转头对父女俩交代：
“你们就别跟着过来了，先吃饭吧，不然误了上朝时辰就不好了。”
凤遇竹望向凤擒天，见自家老爹脸色还是不太妙，也不再说话，自己低头默默吃饭。
柳烟桥跟着竹婉秀进了福乐的屋子，见一个女子正坐在床榻边，轻声对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小丫头说着什么，应是在安抚她。
“福乐？”柳烟桥凑近，将自己的声音放得很柔，伸手轻轻拍了拍床上被子裹成的团，“是不是做噩梦了？别怕，姐姐和婶婶都在呢。”
竹婉秀看向开始坐在床边的女子：“落华，你先去吃饭吧。”
名叫落华的女子看了眼竹婉秀，似乎是想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应了声，转身出了门。
要说柳烟桥哄孩子真是有一套，虽然用了不短的时间，但福乐终于还是愿意把自己从被子里放出来，只是脸上表情还是很害怕，瞪着小鹿样的眼睛，似乎生怕错过身旁一丝异动。
“他来了……”小丫头把自己缩进柳烟桥怀里，身子止不住地抖动，声音也跟着发颤，嘴里只念叨着这么一句话，“姐姐……他来了！啊啊啊啊啊——”
福乐嘴里喃喃念叨着，说着，突然像看见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紧紧抱住柳烟桥的胳膊，自己躲在胳膊后面，紧闭眼睛扯着嗓子放声尖叫。
柳烟桥和凤母皆是被她这一动作弄得忧心，二人对视一眼，继续耐心安抚：
“不怕不怕，都是梦，我们都在你身边，不怕啊……”
“婶婶会保护你的，福乐乖啊，不害怕。”
一边安慰着，柳烟桥一边朝福乐望向的方向看了一眼，是窗户上的树影。
哄孩子需要耐心，恰好，柳烟桥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小孩分不清梦和现实，”终于哄好了小丫头，柳烟桥轻声对竹婉秀道，“脑袋瓜里也是天马行空，大概是做噩梦了。”
她轻轻抚上福乐的后背，发现早已经被汗水浸湿。
她口头上虽然这样说着，但心中还是存疑，八九岁大点儿的孩子，做了什么噩梦能吓成这样？
小丫头好像很困，在竹婉秀与柳烟桥的柔声安慰下渐渐睡着。
福乐本来就因为营养不良有些瘦小，眼下睡着，又把自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眉头也皱着，看起来可怜得很。
柳烟桥微微拧眉，觉得事情不太对。
“桥桥，既然小丫头都睡着了，那你先去吃饭吧，都饿一早上了。”见福乐睡着，竹婉秀对着柳烟桥说道。
闻言，女子点了点头，但脚下正欲有所动作，却见竹婉秀并未挪动分毫，小声发问：“夫人，您……”
竹婉秀浅浅笑了下，脸上表情却并没有松弛多少，她看着睡着的小丫头：“我在这再待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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