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思涌动的百姓几乎人人半斗志昂扬，声称只要塞北小儿敢进犯，朝廷定打得他们裤衩子都不剩。
到底是国家富庶，他们才敢有这样的底气。
慕念白还是听父亲提起，才知道当年胤月朝建朝之前，在嘉峪关和塞北的羌人有过生死一战。
彼时当今皇上亲自领兵，带领关西十三将鏖战三个月，才将羌人赶到嘉峪关以北。
羌人经此重挫，又在察合台那样艰苦的地方，只能艰难求存，再也掀不起风浪。
胤月朝得以休养生息，到如今这样的繁华。
不过打天下和治天下的，终究不是一批人，关西十三将老的老死的死。
在艰难困苦中崛起的一代老将，为后辈挣得庇荫，而他们大多数人的后辈，被这京城的富贵迷了眼，早没了武将世家的气魄。
幸好这些年皇上一直重视马政，国家也富庶，根底尚存。
胤月朝的百姓对朝廷信心满满，压根儿不把羌人放在眼里。
慕念白不像他们那么乐观，至少眼下就有件非常重要的大事——粮价必须稳住！
既然小殿下没有音讯，那她便主动去找他吧。
西山那边什么情况还不清楚，旁人带她去未必能见到小殿下，思来想去，也只有去找沈淮序更靠谱些。
虽然是求人，但慕念白心里依然充满怨气，想着要不是看到清允嫁去沈家，当日大理寺施刑的恩怨，必跟他沈淮序算个清楚。
她只能宽慰自己：大人不记小人过吧！
眼下还是想想，该以什么理由来打动沈少卿，求他带自己去见晏小殿下。
求见沈淮序比她预想中要顺利得多，就在她提出自己的需求，准备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时候，那厮竟然一口就答应了。
全然不像他的作风。
往日里他看谁都跟看犯人一样，那冰冷的目光，能给人身上盯出三个窟窿。
沈淮序有绝佳的洞察力，这她是知道的，要不然他也不会说出“你别多想，这回我帮了你的忙，是有事相求”的话。
今时今日，能从活阎王嘴里听到个“求”字也是不易。
“你说吧，什么事，能帮的我一定帮。”慕念白慷慨道。
风临送进来一件男装，示意慕姑娘换上，旋即退了下去。
“清允给我纳了个妾。”沈淮序言语间颇有些无奈。
慕念白等了一会儿，没听见下文，又急着换衣服，对这个自以为是超级大直男无语到极点，“所以呢？然后呢？”
“她还在孕中，不宜忧思，一切都等她生完孩子再说，你替我劝劝她。”
在古代，嫡妻怀有身孕时给丈夫纳妾是很常见的事，不过慕念白还是没明白沈淮序想让她帮忙劝什么。
她只能按自己的理解，去劝清允：男人都是这个德行，别把他们放心上，对自己好一点。
这么想着，便立即打包票应下：“好好好，你放心，我一定劝她，我要换衣服了，沈少卿麻烦回避一下。”
沈淮序尴尬地冷着脸大踏步出了房门。
慕念白穿上男装，又在脸上擦了些黄粉，把眉毛画粗，方跟着沈淮序一起去了西山。
已过深秋，西山好似比城里更冷些。
练兵场上的士兵看不出有什么不同，可来来往往送信兵急切的脚步，却传递出了不一样的信号。
是一种紧张的信号。
太子正在和数位大人一起看舆图，小殿下也在其中，慕念白只能到他的住处去等。
期间有个小兵送了些吃食进来，便再没有任何动静。
日头西斜，天也渐渐晚了。
想着待会儿要一个人骑马下西山，慕念白未免焦急。
千般等待后，终于，屋外传来了脚步声。
因为有沈淮序的提醒，晏之初早一步知道房间内等着的是谁，他推开门，言语比寻常要更加亲切柔和，“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来找我的人是你，久等了。”
说话间立即吩咐外头传饭。
多日不见，他面上长了一层青须，人倒比上一次见面要更精神些，眼神炯炯的。
慕念白对他笑，见了相好总归是件开心的事。
“我叫人去传饭菜，我们边吃边说。”看着她可以装扮过的面容，粗粗的眉毛，他唇边也挂了笑。
“好。”
不一会儿的功夫，饭菜就送进来了。
见来送饭的人是景策，慕念白下意识起身道谢：“多谢景大人。”
这句谢把景策吓得一激灵，“慕姑娘言重！”
晏之初听出个中心酸，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给了她个九品芝麻官当，她上头便有无数的人压着，自然，小心谨慎成了常态。
他心疼不已，一句辛苦自是容易说出口，可更重要的，还是要给她一个终生的安稳。
两人都有些饿，相顾无言唯有先干饭。
“城里的粮价上涨了三成，这事儿你知道吗？太子知道吗？”
晏之初一愣：“此事当真？”
塞北异动，近来詹事府还有余大人等人一直在和太子商量对策，京城的消息都是从皇宫那边传来的。
太子练兵，世子监国，稳定粮价是民生根本，真出了问题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除非……连世子都不知道此事！
是了，户部管着仓储事宜，户部尚书却唯祝丞相之命是从，上回六部改革竟没能动他分毫，真真错失良机。
这节骨眼上，祝厚忠到底想干什么？晏之初低头沉思着。
朝廷粮仓分为“守仓”和“督仓”，有专门的仓管官员负责地方粮食的仓储和运输，兼具调控粮价的功能。
一旦朝廷介入，粮价会很快控制下来。
所以，他们的目的不是为了哄抬粮价，而是为了制造恐慌。
百姓有囤物的习惯，一旦发现粮食越来越贵，必然会争相以更高的价格买入以作存储，若连天子脚下都出现哄抢粮食的行为，百姓对朝廷的信心必将大打折扣。
塞北不安分，倘或一朝爆发战事，后方的稳定就显得愈发重要。
人心不能乱，要稳。
一番思索过后，晏之初已有了计较，再抬头时，却发现她的眼睛如小鹿般灵动，唇边的笑带着丝狡黠，两人似乎默契地想到一处去了。
她说：“我有个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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