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纵添面儿上没表现出来，实际心里头是做了对比的。
同样是知青下乡，小后妈这边的二妗就能让家里想办法把二舅弄到城里，他亲妈……
“你二妗家里条件好，你二舅不贪家里的东西，说是分家了，根本就没给他们什么。”
还有些话，高胜英没有跟栾纵添说。
私下里，她是觉得对不住老二的。温观棋的情况，跟倒插门女婿没什么两样。
在村子里，再穷再难都不会让谁家儿子倒插门。去了女家过日子的男人，要多窝囊就有多窝囊！他们村儿里就有实打实的例子，大男人被一家子女人拿着捣茅棍在街上打，想怎么骂就怎么骂，毫无尊严。
也就温观棋豁达，真不计较，才没让他们老两口操心。
“那二舅是遇上好媳妇了。”
栾纵添人小鬼大的，接话接的那叫一个顺畅。
“谁说不是，老早你二舅和二妗就说了，能不能接你姥爷的班，都行。”
“那二舅和二妗现在怎么过日子？”
栾纵添还好奇上了，高胜英有问必答，“你二舅现在当邮递员儿呢，你二妗她家里人有关系，走动了走动，俩人算是双职工，生活条件上不愁。”
这个年代的夫妻俩都是双职工，就是城里人也没有几家！
“那三舅和四舅呢？”
提起这两个让她伤心又无能为力的儿子，高胜英的眼神都落寞了几分，“你成家的舅舅里，只有你三舅找的是同村儿的，当年寻思着知根知底，有事了相互有个照应，谁知道……”
女人家眼窝浅，眼看高胜英要抹眼泪，余下的话温仁章说了出来。
“栋梁病了之后，他妈就拿钱走了。”
这是好听的说法，村儿里人都知道温栋梁的妈妈是拿了他的看病钱和一个小白脸儿跑的。
看着斯斯文文的一个女人，谁都没有想到她那么狠的心。
温卫华和那男人跑没几天，她父母就受不住流言蜚语，夫妻俩跪在温鱼家门口又是磕头又是哭着赔罪的，最后也离开了村子。
‘叩叩’
温鱼曲起手指头在桌面上敲了敲，提醒许久没有对人说过心中苦闷的老两口。
“问你们是怎么分的家。”
温仁章斜睨了闺女一眼，继续对不是亲生的外孙道：“你三舅和三妗结婚的时候，医院里已经给他分配了房。”
“我看卫华家当时就是看上了他有工作还有医院的分配房！”高胜英想到那一家人就牙痒，那可是孩子的亲妈呀！
温仁章，“嫁闺女，人家不图他工作和房，图什么？”
不怕有目的，只要实实在在过日子就成，偏偏天不遂人愿。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温仁章接着说：“你三舅结了婚，就让他们直接住那边了，当时给了七十块钱，给了米面油各十斤，杂七杂八的也没分那么清楚，就算叫他们单独过了。”
起初的一切都是很美好的，温卫华一个新媳妇儿，对未来充满了向往，家里准备的也都是新的，那会儿根本就什么都不缺。
到了老四，就更愁人了些。
温仁章不愿意说，高胜英便开了口。
“如果没有栋梁生病的事情，你四舅也娶媳妇儿了，他自己有个谈了好几年的对象，家里不知道。”
栾纵添看眼温鱼，温鱼，“别看我，他也没跟我说。”
高胜英叹了口气，“是家里耽误了你四舅。不怕你笑话，那会儿家里是真没钱，全部用来给栋梁看病找医生了。”
“知道，我爸也出了力。”
栾纵添适时给他爹脸上贴金，高胜英不能否认栾惟京确实救了她孙子，“是，没有你家，你三舅现在就成一个人了。”
媳妇儿媳妇儿跑了，儿子儿子还落一身大病。
简直要逼死个人。
为此，葛秀勤没少闹，说家里都贴老三了。
“我和你姥爷一直没松口，不敢把人家闺女娶回家，那家就把闺女给嫁出去了。之后你四舅两天两夜没吃没喝，把自己关在老院儿里，再出来，就自己过来要了一百块钱，住到单位去了。”
再也没回来。
温鱼家在祠堂附近还有几间屋子，是温家祖辈们留下来的房子，已经很破旧，下雨直接往里面灌水，檩条都往下耷拉。
早些年条件艰苦的时候，一家人还在那边挤过。
栾纵添一个分家问题，牵出了小老头儿和小老太挤压在心底多时的情绪。
没想到栾纵添听完后，他反问了一句，“那分家以后，舅舅们往后要给姥姥姥爷拿什么？”
别说老两口了，温鱼也没想到这个问题呀！
看了他们的表情，就能猜到，栾纵添直言，“孝敬有时候也得有标准。”
搬着小板凳往温仁章和高胜英跟前挪了半步，栾纵添说：“就拿我家说，我二叔不在跟前，就每个月往家里拿五块钱再送点水果，我爸他不着家挣钱，给十块二十块的，买点肉还有稀罕物。”
大小伙儿甚至考虑到了温家大舅这边的情况，特意强调了他爹‘不着家’这件事。
他没有对比的意思，就是觉得，这个世上没有一味付出的道理。
温仁章和高胜英还真没想过要管孩子们要什么，等他们老了，不能动弹的时候，自然有几个孩子管他们。
栾纵添却继续说：“当然了，我爷和我奶时不时贴补我家和我二叔家的东西也不少，有了就给，没了就忍，反正当儿子的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
他三叔和四叔还没成家，都跟着爷奶，还没他成熟呢。
温鱼就发现栾纵添莫名其妙挺直了腰杆儿，颇有种自豪的感觉？
所以说呀，有什么都别有病，一个人有病，一个家都能被拖垮。
温家人早就深刻感受到了这一点。
栾纵添是没有受过穷，不知道人没钱的时候能难到什么地步，高胜英的笑都苦涩了几分。
温鱼及时开口，“好奇完了，你有什么建议？”
栾纵添琢磨了琢磨，“姥，姥爷，等舅舅们开家庭会议的时候，我能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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