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洵又来到了黎洛的单元楼下。
那场雨在十一个小时前便停下了，地面几乎都晒干了，只能从斜坡里积蓄的水和几片萧条的落叶中看出昨晚那场雨的痕迹。
程洵瞄了一眼周遭已经修好的路灯，眉心渐渐舒展，他微微仰头望着四楼的方向。
临近傍晚，温柔的夕阳如水波浸润，淌过那撩起的深蓝色窗帘，阳光轻而易举地落进去，照在他望眼欲穿的人身上。
手机震动的声音带起他心跳的一阵轻微跳动。
当看到黎洛说“不想吃”时，程洵垂下眼，骨相优越的脸上没有显露出任何情绪，只是菲薄的唇抿紧了些。
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慢慢敲着：
【C：是不想吃还是不想见我？】
黎洛：“是真的不想吃。”
程洵呼出一口气：“好。”
——至少不是不想见他。
“那明天什么时候有空？”程洵打字问。
黎洛看见他的消息，眉心蹙起：“明天又有什么事？”
他有些纳闷。
程洵不是大四要准备留学吗不是还在管什么互联网公司吗？怎么感觉比他还有空啊？
【C：想带你去看房。】
质朴无华的六个字把黎洛钉在沙发上。
像是什么魔咒般，让他安静了一天的心又重重跳起来。
凌晨雨夜里男人低冽温柔的声音仿佛又响在他的耳畔。
程洵是来真的。
那些话也是真的。
黎洛觉得是时候面对了，他长按着那条程洵发过来的说要带他看房的气泡，然后点击删除。
这条气泡从他的聊天页面消失，这让他被蛊惑的心稍稍清醒了。
他很认真地打字：
“可我不喜欢你。”
“你说的条件，我不答应。”
“我们不可能的，程洵。”
天色似乎黯淡了些，气温骤降下来。
啪嗒啪嗒。
程洵觉得他的心底又下起了一场大雨。
身形挺拔的男人微微绷紧了下颚线。
他不相信。
他不相信黎洛不喜欢他，更不能接受她所说的那些拒绝他的话。
黎洛应该是在害怕。
也怪他自己没能留一个好印象。
他给了她一个强势逼迫的开局，他们从认识起就从来没有在同一高度对话过。
程洵心里不禁懊悔。
可最开始他也没想过自己会栽得这么彻底，又这么贪心无餍。
不仅想留住人，更想抓住心。
程洵缓缓呼出一口气。
现下最好的对应方法是藏好獠牙、收好爪子。
相处下来，程洵也能感觉出黎洛表面是欺软怕硬但实际上是很吃软不吃硬的人。
“她”的心是很坚韧柔软的。
【C：不要着急拒绝我。】
黎洛看见程洵的回复。
心里却涌起一股无力感。
那三句话其实他是借了很多勇气才发出来的。
他以为按照程洵的强势和威严，至少会生气会愤怒，会像小说里的霸总一样，扯着他的手腕冷冷地说，你以为你算是什么东西。
可惜没有，都没有。
或许他是生气了，但是他又压制下去了。
这种情况无疑更危险。
黎洛害怕程洵的喜欢。
在听到告白的那一刻，他真的很想坦白，告诉程洵自己骗了他，自己其实是男的。
可他又是真的怕。
程洵的喜欢来得越猛越烈，黎洛就担心他的报复会更危险。
就像是触底反弹。
升得越高，砸下来的时候就越痛。
而黎洛很怕痛。
这种揪心的感觉就像是有人把他关在了一间关着野兽的密室里。
他只能靠自己去解开谜题，找出打开密室的钥匙。
如果找不到钥匙，那么野兽将出笼。
但很显然，黎洛目前对谜题一点头绪都没有。
不了了之。
黎洛抓了抓头发，又急又烦地开始收东西，准备去学校。
他背着书包，打开门的时候明显感到一阵阻力。
黎洛秀眉蹙起，心里暗骂道：不会是对面的傻x邻居又把垃圾堆在他们家门口了吧？！
他用力推开门，却看见一个包装精致的粉白色盒子放在门外。
盒子和篮球大小差不多，黎洛一脸疑惑地上前，看见挂在盒子上的一张小卡片。
——不想吃饭，可以吃甜品。会让心情好一点。
这几排字笔锋迥劲利落，字形规整得像是能直接拿去当字帖，一晃眼看过去大概会觉得严谨规整得有些死板了，可定睛一看，又恍惚能从中共情到一丝压抑的疯狂。
说不清是因为压抑而疯狂，还是因为疯狂而被压抑。
规整的字形像是囚笼，落笔的人则囚在其中。
黎洛下意识想到了程洵。
他莫名笃定这是程洵的字。
初中的时候，黎洛的语文老师就说“字如其人”，并告诫他们一定要好好练字，一手好字是提分的利器。
那会黎洛不以为意，他写的字难看是在班里出了名的，每次卷子一下来，大家都争着他的语文试卷看后面的作文，一边哄笑一边把黎洛的作文评为校园十大难解之谜的榜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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