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潮里不乏窃窃私语，虽是隆冬，街头巷尾的男女老幼倒是热衷看稀奇。
“齐王府居然招这么矮的侍卫，赶明儿我也报名试试。”
“瞧那小白脸，什么侍卫，分明是王爷养的面首。”
“正是，不然怎么与王爷同骑一匹马。”
听见连绵议论，絮儿垂下脑袋看李辞的两臂拉着缰绳，将她圈在怀里。
絮儿轻声道：“装侍卫是不大像，你不介意吧。”
李辞贴向她耳畔，“介意，就怕遇袭时侍卫丢下我先跑了，给人看穿。”
絮儿扭头翻他一眼，“你别丢下我跑了才是真的，你素来心肠就硬。”
总觉这马鞍坐得不得劲，老打滑，便挪身往前坐了坐。
李辞沉声一呵，“别动，惊马闹出阵仗可容易露馅。”
絮儿朝天空翻个大白眼，若要掩人耳目大可乘车轿出行，偏这家伙要骑马，原是盘算这出呢。
絮儿只得乖乖坐好，总感觉身后有一柄滚烫烙铁胁迫她，使她不得不屈从。
临近牺牲所，恍然猜到腰后抵着的物件是什么，她惊叫了声连忙捂紧嘴巴。
李辞得逞地笑，“快到地方了，别弄出声响。”
絮儿顶着满脸霞光恨回去，“那你别弄我。”
给一旁的张稳听见，络腮胡都盖不住的脸红。自打王妃进府，王爷全然变了个人，这还是从前那个不苟言笑的齐王吗？
到地方下马，李辞先行跳下，回身双手掐住她的腰提抱下来。
絮儿心道，这些日子他必定偷偷练习，核心力量居然这样好了。真是孺子可教也。
牺牲所在寰宇坛的西南方，是皇家饲养祭祀牲畜的地方。这里占地广阔，有房百余间，甚至设置庙宇供奉牺牲之神。
里面按照动物的种类分为牛房、马房、鹿房、兔房等等。絮儿看了会儿感觉是在逛动物园。
还给兔子喂了点菜叶。
牺牲所吏目见一行人到来，连忙拱手塌腰，“齐王殿下大驾，恕下官招待不周。”
李辞略一摆手，“不打紧，去看牲口。”
牺牲所吏目不过是个挂在太常寺的九品小官，平日难得见到亲王，唯有每年祭天才有机会侍奉左右。
更兼这位是新来的，头回见到亲王级别的王公更是热络，一面给齐王介绍各处牲口，喂养情况，一面留心打量齐王随从，生怕怠慢了谁。
一打眼便见侍卫里混着个矮大半脑袋的小子，生得面皮白净，唇红齿白。当下料定是齐王的女人。
待检查完毕殷勤地给絮儿看座，又亲自端茶送水。
絮儿挑眼看他却不说话，见这人殷勤得诡异，猜想是否是贵妃安插来的刺客。
尽管没有用过刀剑，她还是把虎口贴在刀把，等着随时抽刀。
日头高照，待一应牲口核验完毕，一行人打道回府。
李辞将絮儿扶上马，正要翻身上去，却见那马头猛地一抬，两条前蹄高高向上扬起。
嘶——呜，马儿瞬间疾驰而去！
絮儿刚坐稳，身子骤然向后一倒。马儿哒哒哒地飞奔向前，混乱中她只好抓紧缰绳。
因不会骑马，她不敢立起身，生怕重心过高被马颠落在地。
这样快的速度，一旁又是碎石铺的甬道，必定会摔得鼻青脸肿。
她受伤倒没什么，就怕弄坏原主的身子。
那一头，眼见惊了马，李辞不由分说跃上张稳的马，扬鞭一下下抽着，额间很快浮出细密汗珠。
絮儿不会骑马，要是跌落了可怎么好？
陆展见状连忙跃上马背，跟在他身后行动。
李辞扭头见他便吩咐，“你往大路追！”
说着拉动缰绳，将马引向一条羊肠小道。想抄近路提前截住那匹马。
这条小路他熟识，幼年随舅舅常来牺牲所玩耍。那时他还保有孩子的天真，喜欢看动物。
风嗖嗖地刮在他耳畔，林木快速向后退去，催逼得李辞一颗心咚咚乱跳。
好端端的惊了马必定是有人动了手脚，那匹马是他的，凶手是冲他而来，岂料却误伤絮儿。
另一头，絮儿紧紧伏在马背，鬃毛呼在脸上直痒痒，她略微抬头见前方是一道矮墙。
就怕马儿直直撞上去，她也会撞伤。
说时迟那时快，她直起身子夹紧马镫向上一提缰绳，马儿居然越过去了。
这是奥运会马术赛场？
絮儿一面后怕，一面惊喜。好像有了些操控马儿的感觉，她轻轻贴向马背，求神似的求马：
“马哥马哥，求你快停下来，信女愿荤素搭配祈求你余生顺遂！”
那马儿急急嘶鸣几声，像是在骂：去你家仙人板板，老子不爽，才不要听你的！
絮儿颠在马背细细回想，来时还那样乖的马，怎么被夺舍魂魄似的忽然发大疯？
她试探着问：“马哥，你也是穿越来的？”
那马撕心裂肺地叫着，步子没慢下来反而速度更快了。絮儿这才感觉身下湿乎乎的一片，垂头一瞧竟是好大一滩血！
她缓缓挪动屁股，腾出一只手摸马鞍，掀开一条细缝顺势摸进去，居然摸到一根铁针。
乖乖，马鞍被人动了手脚，待人坐上去有了重量，便把那铁针直直捅进马背，难怪这匹马会忽然惊跑起来。
絮儿沾着血的手抚摸着马的鬃毛，鼓起勇气和马儿说话，也像跟自己打气，“不怕不怕，这就把针拔了。”
她靠着核心肌群的力量，双腿夹紧马背，使得身子腾空。一手握着缰绳另一手就去解马鞍。
心里跳得七上八下，满身都发着虚汗。嘴里不停念着阿弥陀佛。
终于解开最后一道绳索，絮儿“咻”地将马鞍往后一拉，果真见上头挂着根一寸来长的铁钉。
马儿却不见停步，依旧向前横冲直撞。眼见前面是一个急转弯，这马恐怕疼得紧了不知躲闪，径直撞去只怕她会挂。
挂树上。
这可不行，原主的盛世美颜会被树枝划伤。
絮儿瞥见身侧是一捆捆草垛，想来是牺牲所给牲口准备的饲料。她一不做二不休，身子往旁一倒，双手抱紧脑袋，只听“砰”的一声重重跌滚到厚厚的草垛。
仰头见碧蓝的天空，嘴里衔着一把枯草，嚼了嚼。
哕！好难吃。
大难不死，必有后怕。絮儿一时没忍住放声大哭。
“妈妈，我要回家！”
三魂七魄还没归位，却听一阵马蹄乱响，不一时是扒拉草垛的动静，接着是一串气喘吁吁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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