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郁，整个司家村陷入宁静。
偶尔能听到几声隔壁村里的犬吠，柳娘收拾完司瑶拿回来的东西后躺下来，看着没吃过苦的女儿眼泪又不自觉的流出来。
“您哭什么？”
司瑶躺在一边淡淡开口，她第一次睡稻草铺的床，有些扎人，但也能忍受。
“娘觉得对不起你，咱家缺衣少食，你过不惯的！”
司瑶倒是没在意，她以前什么苦日子没过过？
突然想到什么，轻声问道：
“司婉怎么知道……”
柳娘吸了吸鼻子，沙哑道：
“你是说她怎么会去上京？这都怪我，当年怀你后我日夜睡不着，你爹听人说上京有个庙很灵验，我俩趁着你奶奶回娘家便去了那庙，本想拜一拜就回家，结果下了大雨耽误了，夜里我突然发动，你爹一个男人又指望不上，正想去寻求帮助时，一个富贵女人主动敲了我们的房，说她帮我生产，我那时候疼得死去活来，压根不知道她想做什么，等我再醒来时婉婉已经在我旁边睡着了，你爹不知道和那人说了什么，只让我好好养着。
这些年我就当她是亲生女儿，从没说过一句重话，我想我好好的养着旁人的闺女，我的闺女也会好好被人养，直到前些日子她身上来了，我藏了些细软的布料给她用，结果她看到了玉佩，我见她大了便将这些事说给她，这才有了今日。”
司瑶心里说不上的感觉，她自小没有父母，师父待她向来严厉，见柳娘用粗糙的手掌抹着眼泪，突然问道：
“如今她过好日子了，你会怨恨吗？”
“不会。”柳娘脱口而出，对上司瑶亮晶晶的眼睛，心酸不已，缓缓开口：
“她原本就是富贵人家的姑娘，这些年不知情也在我们身边长大，女子一生艰难，在家靠父母，出门靠夫家，我与你爹地里刨食，常年吃不上一顿饱饭，眼看着她到年纪了，再不好好挑个夫家，一辈子都得吃苦，如今回到富贵家里，总归能吃饱饭，就是委屈我们瑶瑶了，前半辈子享了福，后半辈子要吃苦了，不过爹娘会尽力给你好的，咱们一家人在一起比什么都强。”
“那不一定，我前半辈子享小福，后半辈子要享大福！”
司瑶有意开玩笑，只不过心里已经有了成算，她得给这个家盖房子，她不想睡在四面漏风的屋子里！
“好，我们瑶瑶就该享福。”
“娘，再给我说说咱们家吧，有没有什么妖魔鬼怪？”
司瑶放下戒备，彻底将柳娘当成自己的亲妈，身子往柳娘跟前挤了挤，柳娘僵硬着不敢动，半晌后，伸手搂住了香香软软的闺女。
“妖、妖魔鬼怪？”
“就是讨厌的人！”
柳娘想到司婆子，压低声音给司瑶悄悄说，这头草屋里司老二与两兄弟都没有睡着，听到柳娘和司瑶的话后两兄弟齐齐望着司老二，昏暗的屋子里四只眼睛紧紧盯着他，一时有些头皮发麻！
想到他是一家之主，睁着眼睛瞪过去：
“看什么看，睡觉！”
说完扭过身子假装睡着，心里却想到当初雨夜的惊险，那个富贵女人帮着柳娘剪完脐带后拿着剪刀抵在孩子柔软的脖子上，她说她有个孩子命格不好，要将两个孩子换过来，他起初不答应，但看着哭得嗓子都劈叉了的司瑶，心软了，两边都是女娃，他养着就是。
那女人给了一块玉佩和十两银子，当他回到家里时老娘正在院里发火，深怕老娘觉得是个女娃要磋磨，他偷着将十两银子给了老娘，谎称路上一个算命的说婉婉命格好，加上十两银子，这些年他老娘磋磨了半辈子人，对婉婉还算是好的！
如今他亲闺女回来了，他也能睡个好觉了，嗯，明天再带着这两个臭小子去地里干活，他得想办法给闺女弄点鸟蛋补补。
司清闭着眼睛假寐，没人知道他心里想什么。
司阳听完气呼呼的翻来覆去，怪不得，这些年他跟老狗一样被使唤，司婉就跟大小姐一样坐在那里看着！
小时候还觉得妹妹挺可爱，他也愿意带她出去玩，去过几次后他那些小伙伴都不愿意和他玩了，不久后他就被带到地里去干活了。
有次山上砍柴时遇到二狗，他实在忍不住问出口，二狗当时面色鄙夷的告诉他：
你妹妹说你看不上和我们玩，还骂我妹妹长得丑！
他怎么可能说这种话？
当他跑去和司婉理论时，她只哭着往奶奶身后躲，结果就是他挨了一顿打，奶奶抽了他一棍子，娘拍了他一巴掌，爹在地里干活时也骂了他！
这还不算什么，最可恶的是他有段时间尿床，一尿床他奶奶就会打他，有一天他实在被打怕了，整整一夜他没有闭上眼睛，熬到天亮就去了地里，等他回来时他又挨打，他大声喊着他冤枉，奶奶拿着棍子狠狠地抽他，爹娘都不在家，他实在不明白说真话怎么还被打！
等奶奶扔了棍子他跑到床边，这一看竟傻眼了，原本干干的床褥湿了一大片，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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