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这么多年，谷啸泉还是拿顾参商一点办法都没有。
实在拗不过顾参商，他只能勉强松口，但还是保住底线，每天一到下班的点就强制顾参商下班。
其实他知道，就算下班，顾参商也是先去医院看看翟天宝，再回到家继续干活。
可就算这样，也总比赖在公司强。顾参商不走，研发没人敢挪窝，他那个工作强度，谷啸泉想跟上都费劲……
一贯心眼很多的顾参商，这回倒是对谷啸泉的良苦用心浑然不觉。
他的生活渐渐收束成了一条单行线，每天除了上下班，就是医院。
像童话中的睡美人，翟天宝依旧在沉睡。如果不是她身边交错的输液管，她看起来与正常人并无二致。
就连医生也吃不准她的身体状况究竟如何，即便顾参商问起，他们也只能含糊地回答，很稳定。
可顾参商并无不满。
至少天宝还活着，还有回来的可能，足够了。
透过探视窗口，他深深地凝望着翟天宝。
那些弯折的管线，如同风筝线，另一头牵挂着他深爱的人。
他的天宝。
雷震子的傻狐狸。
顾参商忽然做了个在旁人看来很傻的动作。
他伸出拇指和小指，做出打电话的样子，小声说：“雷震子呼叫胡途，收到请回答。”
没有回音。
顾参商却没有灰心。
她那么爱他，一定舍不得留他一人在这世上受苦。
回家吧，天宝。
无数次，他在心中默念着。
·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一个月。
翟天宝的痕迹越来越淡，有时顾参商甚至会恍惚，总觉得她已经回来了，却又在看见研发区那个空荡荡的工位时倍感失落。
是不是离开太久，小狐狸忘记了回家的路？
然而表面上，他却表现得越来越正常，就连谷啸泉都被他骗过，开始敢跟他开一些没心没肺的玩笑了。
是啊，生活总要继续。每当夜深人静，内心空寂彷徨时，顾参商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唯恐被不安吞噬，顾参商不得不更加投入地工作，直到夏天末尾——
筹备多时的配装计算器功能终于实装了。
虽说经历过无数次的测试，功能历经修改调试，顾参商确信每一个环节都不存在重大纰漏。
但上线当天，还是被缺德的bug玩家找到了漏洞。
说起来真是哭笑不得，那名玩家发现，通过一系列操作，操作者可以把视角调整到自机角色脚边。
于是他别出心裁地换出水月，找好角度截图，发在社区里，标题就叫《我真是水月的狗啊》。
随后他大方地录视频公开这一秘籍，瞬间引爆整个社区。
难得有这么大乐子，一时间，玩家们纷纷跟风，《仙旅奇缘》几乎变成狗场，哪个自机角色没两条狗，都不好意思出来跟人打招呼。
而参天物华的研发们纷纷晒干了沉默，私下偷偷嘀咕了好一会，才有人壮着胆子请示顾参商：“顾总，这个bug，要处理吗？”
顾参商一哂：“处理什么？又不影响其他操作，当个乐子笑一笑完了。”
不光说，他自己也照着操作一通，只觉得新世界的大门从此打开，从一个全新的角度重新审视这个世界，别说，还真挺有意思的。
他留心看了一眼那个玩家的ID，准备跟市场部的人打个招呼，将来《旅星者》测试的时候，给这人留个名额。
忽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顾参商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心中蓦然一紧——
是医院的电话。
顾不上周围诧异的眼光，他赶忙起身，冲进一间空闲的会议室，深吸几口气，才终于颤抖着按下接听键。
“翟天宝患者的家属是吗？”
听起来对方的声音不那么低落，会是好消息吧……
“对。”顾参商死死抓着椅背，等待着最终的结果。
“她醒了……”
顾参商猛然睁大眼睛，下一秒便风风火火地冲出会议室，险些撞在迎面跑来的谷啸泉身上。
“师兄，”顾参商这才发现自己连嘴唇都在哆嗦，“她醒了。”
突如其来的喜讯，终于让谷啸泉松了口气。
他不由分说，拽着顾参商的胳膊就往电梯的方向跑去。
“我送你，”他伸手从顾参商的口袋里掏出车钥匙，“你这状况，我怕你把车当飞机开。”
在此之前，顾参商无数次幻想过再见到翟天宝时的情形，也努力告诫过自己，务必保持冷静，她身体还没好，别让她有太大的情绪起伏……
可当他看见翟天宝的脸，看见她在对自己微笑——
顾参商痴痴地走到病床前，握着她的手，泣不成声。
翟天宝没有劝阻，而是静静地看着他。
她像是从一场长眠中苏醒，直到看见窗外微微泛黄的树叶，才知道自己已经睡了太久。
顾参商一定很难过吧，每一天都在等，等她醒来，去实现那些未竟的承诺。
她就这样安静地等待着，一直到他哭声渐息，才费力地开口：“我那本素描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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