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霁初没费多少功夫就把孩子们哄睡着了，康兰馨家的小床，自然不及王府的大床，宋霁初、康兰馨再加两个孩子，就显得很是拥挤。
宋霁初和康兰馨把大床留给孩子们，给孩子们盖好被子，就挪去了一侧的坐具。本来是留给女使值夜用的，康兰馨现在有了身子，也担心有个什么不方便的，裴哲中找了女使，专门近身照顾康兰馨。
这次宋霁初好容易过来，康兰馨就把女使打发出去了，本来是想小姐俩好好聊聊天，说说话，倒是被孩子们给搅和了。
“刚才说到哪儿了？”宋霁初压低了声音。
“说到，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康兰馨也压低了声音，“你对王爷，到底是怎么想的。”
“说实话，我不知道，”宋霁初摇了摇头，“我和阿远是圣旨赐婚，刚做王妃的时候，我就想着，无非是两个人搭伙过日子，横竖我有圣旨傍身，又有广陵宋家保着，临江是阿远的封地，就算顾忌封地，阿远也不敢那我怎么样。阿远念着胡杨又怎么样，胡杨到底已经死了，我还能白得一双儿女，大家糊里糊涂过下去，也挺好的。”
宋霁初最开始，确实是这么想的，自己是得圣上赐婚，名正言顺的临江王妃，唐修远到底是异姓王，就算是休妻，也没那么简单，只要自己没有什么原则性的问题，唐修远一天是临江王，自己就一天是临江王妃。
“成亲后，阿远将王府完全交在我手里，在府里，我想做什么都可以，他的内书房，我可以随便翻看，他也会跟我说朝堂上的事情。在外面，也会给足我体面和尊敬，甚至拒了圣上安排的侧妃、侍妾。”
“他需要的是一名可以撑得起场面的临江王妃，就像我需要的是一个拿得出手的夫君，一样的道理。大家搭伙过日子，何必计较许多。”
康兰馨却摇了摇头，感情不是交易，过日子也不是做生意。裴哲中和康兰馨也是圣旨赐婚，但两人是两情相悦，所以圣旨赐婚，就是锦上添花。但宋霁初和唐修远不一样，就算唐修远是临江王，也不能抗旨拒婚，宋霁初这样想，倒也无可厚非。
“后来呢？”
“后来，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直到有一次，他设局身中剧毒，命不久矣。我当时吓坏了，我也不知道我害怕失去的是他，还是值得依靠的临江王。”
“他在昏迷中，一直在喊胡杨，我本以为自己不在意，可我真的没法不在意。”
“等事情解决了，他同我道歉，也同我说，会忘了胡杨，会同我好好过日子，可是我……”
“可是你也害怕自己全心信赖，还是会换来遍体鳞伤。”康兰馨补完了宋霁初后面的话，虽然宋霁初从未同康兰馨提过在京城的日子，但康兰馨知道，在京城的几年，宋霁初过的很难，所以宁愿一直把自己龟缩在自己建起来的保护壳里，也不想轻易的袒露自己的想法。
在临江王府的时候，康兰馨就觉得宋霁初和唐修远一直隔着一层，这，便是他们夫妻二人隔着的那一层。
宋霁初点了点头。
京城，是宋霁初最不想回忆的地方，当初对京城有多向往，对京城宋家有多憧憬，如今就有多想逃避在京城发生的一切。哪还有什么京城宋家，京城宋家，已无翻身的可能。
“你问我怎么想，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说现在和以后只有我，他为我拒了圣上的赐婚，我流产的时候，他一直守在我身边，只要我睁眼就能看见他。他说他支持我的所有想法，也会帮我一一实现。可他对我越好，我就越害怕，我害怕这一切会像泡沫一样，虽然绚烂，但轻轻一戳就会破。”
说着宋霁初也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除了害怕呢，没有别的感觉，会不会有意无意的想起他，会不会想知道关于他的一切，会不会想故意制造点麻烦引起他的注意？”
宋霁初愣住了，康兰馨怎么会知道这些，但还是点了点头，“我想知道为什么皇子、公主们都不喜欢他，我想知道他从前在宫里和边关过的好不好，我想知道他身上的伤都是怎么留下的，我想知道关于他的一切。”
“我会时不时的想起他，画画的时候会想，他如果知道我就是画师沐雨，会是怎样的反应；绣花的时候会想，什么样的图案，他带着出门会好看；看书的时候，也会想起他跟我说的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
“傻丫头，这还不是喜欢吗？”康兰馨笑了，宋霁初向来通透，偏偏在感情上迟钝的很，唐修远中毒的事情，裴哲中跟康兰馨是说过的，那个时候，康兰馨就知道，唐修远对宋霁初已经动了真感情，只是宋霁初这个傻丫头，还傻乎乎的什么都看不出来。
“这，是喜欢？”宋霁初瞪大了眼睛，问康兰馨。
“这不是吗？”康兰馨笑了，一双眼睛弯弯的，很好看。
宋霁初歪着脑袋看着康兰馨。
“你该不会是话本子看多了吧，”康兰馨好笑道，“喜欢一个人，不一定是冲破层层礼教，不一定是克服艰难险阻，更不一定是轰轰烈烈感天动地。”
“一屋二人三餐四季，是喜欢；月移花影约重来是喜欢；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是喜欢；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也是喜欢。”
“你问问你的心，它是怎么想的？”
“方山有一次下了场特别大的雨，我和哲中正好在山上游玩，被困在了山上。山上很冷，我和哲中挤在一起取暖。”
“山洞里有两只小刺猬也挤在一起取暖，它们挨得太近，身上的刺，会扎到彼此，只能分开，可分的太远，又冷的厉害。他们反反复复，来回试探，终于找到了个合适的位置，既不会扎到彼此，也能保暖。”
“两口子在一起过日子，也像这两只刺猬一样，在彼此试探彼此妥协，找到彼此最合适最舒服的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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