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灵魂出卖给恶鬼。
这可不是一句玩笑话。毕竟出现在神里绫人眼前的是真正的恶鬼——
不是荒泷一斗那种会被豆子天克的“鬼”，而是死去多年、仍在稻妻大地徘徊的古老灵魂，抑或是从神樱树破口处流淌而出的、跨越时光归来的部分残魂。
他们有的曾是妖众的一员，有的甚至还是千百年前的幕府军。绝大多数都失去了沟通的能力，只能凭借着本能在稻妻的土地上游荡。
但凡事总有一些例外。
有乐斋。
这本应出现在八重神子个人剧情中的大狐妖，现在成为了代表着百鬼与神里绫人沟通的发言人。他凭借一部分力量、一部分信誉再加上些别的东西，成为了此地的“首领”。
“小鬼。”有乐斋的声音嘶哑聒噪，无形的躯体迸现出恍若实质的目光，“你真的很适合成为我们中的一员。”
“是指我很该死吗？”
神里绫人情绪不佳，即使猜出了对方的意思也没有搭上话茬，只是默默感受着逐渐被寒意侵袭的身体。
“不不不，稻妻的好孩子可不该成为我们这样的‘死鬼’……哈哈哈，这个称呼不错，不愧是我。”大狐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仿佛回到了那个和妖众们嬉笑怒骂的年代，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大打一场，也会因为抢到了最后一壶酒而开怀大笑。
“我的意思是，你的行事风格可真像妖怪。狠毒又决绝。让我想起了一句话……”
“‘在需要付出代价去挽回什么的时候，不要去思考，去行动，先将你视为珍宝的东西搂在怀里，然后再挺直了脊梁去抗住身后的狂风骤雨。’八重宫司大人曾经这么教导过我。”
神里绫人还是忍不住接话了，反正百鬼对他的附身已经开始了，而且恰巧说到了他感兴趣的话题，
“说真的，在那之前我从没想过八重宫司大人那种慵懒、仿佛将一切都掌握在手中的存在，会说出如此坚硬如铁的话来……”
“八重宫司……神子那小家伙啊……”有乐斋愣了一会，然后才用惆怅的语气开口，就像是一位佝偻着腰背的老人在摇头叹息：
“她已经比我生前还强了吧，如果有机会的话真想亲眼看一看。不过这话可不是她的原创，这是给予每只妖怪的‘谏言’。明明是肆无忌惮、疯狂掠夺的妖怪，但却一直在失去。不知道小家伙又失去了什么呢？她既然会跟你说这种话，一定很看好你吧……就像我说得那样，你很适合当一只妖怪。”
‘是的，她很看重我。’
神里绫人很想这么回答。而这也曾经是事实。
他也算是“师从”八重神子，对这位非人的宫司又敬又怕，但却能感觉到对方的栽培。其目的也只有一个——效忠鸣神。
八重神子觉得独自上山来求助的小鬼是个不错的苗子，正好可以填补自家友人那让人捉急的、顽固不化的性子，所以宫司大人对绫人倾囊相授，几乎是用压榨的方式逼迫神里绫人的天赋，在极短的时间内将他养成才。
直到……
易南神官出现。
那时候神里绫人已经“出师”多年，八重神子为了让神里家具有更高的纯粹性，已经与他们划开了一部分界限，将兴趣投射在神里绫华身上，对神里绫人表达了隐晦的排斥。所以，神里绫人过了很长时间才发现了宫司大人的“新徒弟”——
一个真正的非人之物。
嫉妒？
那倒不至于。神里绫人对自己的“老师”并未抱有别样情感，也不介意对方有新学生。
只是，在第一次见到易南的时候，神里绫人就感受到了莫名的排斥与恐惧。与那双毫无人性的眼眸对上之时，他就觉得自己和易南相性很差，迟早有一天会成为对手。
所以他考量了许久，做出了针对非人之物的措施，并实施了行动，又花费了很长时间建成了现如今存放恶鬼的“秘殿”。
“小鬼？小鬼？”嘶哑的嗓音再度响起，“傻了？”
“并没有。在取回一切之前，哪怕筋骨寸断，我都不会失去意识。”神里绫人摇了摇头，想要将那些繁杂的思绪甩开，却又忍不住想：
如果在取回绫华她们的神之眼后，还能剩下点力量，我一定要给那个混蛋的脸上来一拳。
随后又忍不住自嘲一笑，觉得自己哪怕借助这些恶鬼的力量，都不一定能抗衡将军，给易南来上一拳的想法怕是要落空。
毕竟，那可是雷电将军啊。无想刃狭间的余威至今未散，恐怖的电压仍旧在稻妻大地之上纵横……
但，
他必须去做。
…………
…………
时间一晃而过，在将军下达命令的第三天夜里，托马带着自己和早柚的神之眼来到了天守阁。
“『社奉行』呢？”
将军大人端坐首位，所问的自然不是部门，而是以『社奉行』为名号的神里家主。
“家主大人仍在『九条阵屋』办公。”托马老实回答。
而根据从『九条阵屋』返回的幕府军报告，也确实如此——
神里绫人不可能一下子让一众恶鬼全都附身于他，因为那会对身体产生极大的压迫，只会让他如同充满的气球一样爆掉。所以他才会拜托家政官压着最后的时限献上神之眼，并时不时的在『九条阵屋』露个面，显现自己的无害。
“勤勉兢业，不错。”将军大人不疑有他，表达了一下赞赏，然后便以神力隔绝了眼前之人和神之眼的联系，又吩咐对方退下。
最后，将军大人才看向了身侧下首位同样端坐的人影。
“易南，神之眼已经集齐了。”将军大人美眸微眯，似是警告，又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毕竟，易南是祂计划中最大的变数，哪怕他没做任何手脚，甚至还主动提出了一个快速集齐神之眼的“好办法”，但到了最后时刻，将军还是忍不住怀疑这个散漫的家伙会放弃在各国游荡的生活，彻底被纳入『永恒』。
所以，
‘想要搞什么事情，这可是最后时机了。’
将军大人就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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