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渐歇，东方泛起鱼肚白。
苏沉甯的呼吸终于平稳下来，只是脸色仍苍白如纸，唇边残留着未干的血迹。
萧承岺守在她榻前，指节因长时间紧握而泛白，眼底血丝密布。
徐谨跪在一旁，小心翼翼道：“陛下，娘娘脉象虽弱，但这三月已无性命之忧…只是…”
“说。”
“三月后，即便有九转还魂丹压制，娘娘的病症也会复发…”
萧承岺沉默良久，指尖轻轻抚过苏沉甯的眉眼：“朕知道了，退下吧。”
殿门轻轻合上，晨光透过窗纱，落在苏沉甯的脸上。
她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正对上萧承岺猩红的双眸。
“我没事…”苍白的指尖刚触到萧承岺的脸颊，就摸到一片湿凉。
她怔住，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猩红的眼底蓄满泪水，下颌绷得死紧，可那泪还是断了线般砸在她唇上。
“承岺…？”这一声轻唤像捅破了什么。
萧承岺突然俯身将她死死搂住，抱得她生疼，可更疼的是他压在喉间的哽咽：“我以为…我又要失去你了…”
滚烫的泪渗进她衣领，苏沉甯这才发现他整个人都在发抖，在她肩头哭得像个迷途归来的孩子。
“傻子…”她眼眶发酸，染血的指尖穿进他散落的发间，“你不是说过…我要长命百岁…”
话音未落，萧承岺突然抬头吻住她。
这个吻带着血腥气和泪水的咸涩，凶狠得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里。
苏沉甯尝到他唇齿间的颤抖，忽然明白——原来回来这五年，他每一刻都活在随时会失去她的恐惧里。
“之之…”他抵着她额头呢喃，泪水混着晨光落在她眼睫上，“把一切都告诉我吧。”
窗外，玉琼花树被风吹得簌簌作响。
苏沉甯轻轻吻去他眼角的泪，“好。”
她靠在萧承岺怀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他掌心的薄茧。
“当年…你猜得不错，我确实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声音很轻，像在讲一个遥远的梦，“当时我刚确诊癌症，系统选中了我，让我来完成‘拯救暴君’的任务。”
萧承岺手臂一紧，却没有打断。
“我在助你登基后就离开…”她苦笑，“可五年后，系统再次找到我，告诉我你喝下鹤顶红寻死，又告诉我你生下了沉熙…”
“那时的我癌症隐隐有复发的迹象，系统开出的奖励很丰厚，我想活，没有理由拒绝。”
“所以…你回来只是为了活命？”
苏沉甯忽然笑了，染血的指尖抚上他狰狞的面容：“起初是。”
她望进他眼底，“可当我看见沉熙，当我看见你腹上那道疤…”
她的声音突然哽住，一滴泪砸在他手背：“萧承岺，任务完成了，我该回去了。”
萧承岺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猛地抱紧她：“你敢！”
“还有三个月，在最后的时间里，我陪着你。”
苏沉甯在他怀中仰起脸，唇边还带着未干的血迹，却绽开一个温柔的笑：“三个月…够我们做很多事了。”
萧承岺的手臂收得更紧，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里：“不够。”
他声音嘶哑，“我要的是一辈子。”
窗外，暮春的风卷着残花掠过檐角。
苏沉甯轻轻抚上他的脸颊：“那你可要抓紧时间了。”
她眼中含着泪，却带着狡黠的光，“教沉熙骑射，带我去江南看烟雨，还有…”
话还没说完，她突然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点点猩红。
萧承岺慌乱地去擦，却被她握住手腕：“还有…再为我雕一支玉簪吧。”
帝王赤红的眼中滚下泪来，他低头吻住她带血的唇：“好。”
*
第一月，萧承岺将政务全权交给了萧沉熙，自己则终日守在苏沉甯身侧。
清晨，他抱着她去御花园看新开的牡丹。她身子虚弱，走不了几步就喘，他便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一瓣一瓣数给她听。
午后，他教她下棋，她精神不济，常常落子到一半就昏沉睡去。
萧承岺便一动不动地坐着，任她在棋盘前枕着自己手臂安眠，直到暮色染透窗纱。
第二月他们去江南，烟雨朦胧。
画舫推开粼粼波光，苏沉甯裹着萧承岺的披风靠在船头，看萧承岺笨拙地学撑船。
苏沉甯开始咯血，每次咳完，萧承岺都沉默地为她拭净唇角，再喂一勺冰糖雪梨羹。
“味道如何？”他问。
她点头，却悄悄把药苦咽下：“亲手熬的？”
“嗯。”他耳尖微红，“灶台烧塌了三回。”
夜里她疼得睡不着，他就整夜为她揉着心口，哼一首走调的小曲。
最后十日，太医院灯火通明，徐谨跪在药炉前老泪纵横：“陛下…皇后娘娘的脉象…”
“朕知道了。”萧承岺打断他，手中刻刀不停。
白玉碎屑纷纷扬扬，逐渐显出玉琼花形状，“去熬药吧。”
最后一日，玉琼花树下，苏沉甯靠在软榻上，看萧沉熙演练新学的剑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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