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亲吉隆坡
舰队自旧港启程,沿着马六甲海峡西北岸航行。
这段航程风平浪静,不过三四日光景,吉隆坡港那标志性的、围绕巴生河口展开的连绵屋宇和繁忙码头,便已清晰可见。
与旧港的军政重镇氛围不同,吉隆坡港更多了几分商贸特有的繁华与喧嚣。
无数船只穿梭于河口内外,码头上的货物堆积如山,各色人等的叫卖声、讨价还价声甚至能隐隐传到海上。
而今日,这片喧嚣之上,更添了一层节庆般的色彩。
放眼望去,港口主码头及沿岸主要街道,皆已张灯结彩。
大红的灯笼、彩色的绸缎点缀着桅杆和屋檐,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一股喜庆的气息。
岸上人头攒动,比往日更加密集,显然都在期盼着什么。
“永乐号”舰桥上,李奇与柴婉儿相携而立,望着越来越近的港口。
一向沉稳的海军司令梁家富,此刻脸上也带着一丝难得的轻松笑意,对身旁的总兵官王洋低声道:“王总兵,今日这阵仗,倒不像是总督巡阅,更像是新姑爷回门啊。”
王洋捋着短须,嘿嘿一笑:“本就是回门。柴家这次,可是把压箱底的排场都摆出来了。”
赵老头也笑眯眯地补充:“柴虎老爷子是南洋里最早跟咱们书院合作的,为人四海,重情义,在歼灭吴三桂时,是出了大力的,是我们书院在南洋的定海神针。山长与夫人成婚时,老爷子并未亲临,一直引为憾事。这次可不得好好弥补一番?”
柴虎加入绿水书院之前,就已经是南洋一霸,也算是带资入股的原始股东之一,是绿水书院里的分量自然是不轻的。
他们口中的夫人,正是此刻静立在李奇身侧稍后位置的柴婉儿。
她今日并未穿着繁复的礼服,而是一身简洁雅致的月白襦裙,外罩一件水蓝色比甲,发髻轻绾,只簪了一支碧玉簪子,容颜清丽,气质娴静。
唯有那双望着故里港口的明眸,流露出些许近乡情怯的激动与温暖。
“夫君,”柴婉儿轻声开口,声音如珠玉落盘,“父亲……性子豪爽,若有些安排过于铺陈,还望夫君海涵。”
李奇微微一笑,拍了拍她扶在栏杆上的手:“无妨。泰山大人一片盛情,岂有不受之理?我也想看看,婉儿自幼生长的地方,是何等模样。”
说话间,舰队已驶入河口主航道。
吉隆坡港的引水员早已乘小艇等候,熟练地引导着庞大的“永乐号”驶向早已清空、装饰一新的中央码头。
码头上,欢迎的阵仗比旧港更甚。
不仅有一身崭新号衣、精神抖擞的港务人员与仪仗,更有许多穿着各色华丽服饰、一看便是南洋各地有头有脸的土王、首领、巨商,簇拥着一位核心人物。
那是一位年约五旬的老者,身材不算特别高大,却极为敦实,穿着一身绣有金线海浪纹的深紫色锦袍,不戴冠,只以一根玉簪束发,面庞红润,虎目炯炯,颌下一部浓密蜷曲的胡须,顾盼之间豪气自生。
正是雄踞南洋数十年、如今更是大明绿水书院在南洋总代理、吉隆坡实际掌控者——柴虎。
在他身侧,还站着几位气质各异的中老年人,皆是柴氏家族的核心人物以及吉隆坡华商领袖。
当李奇携柴婉儿走下舷梯时,柴虎虎目之中瞬间爆发出难以抑制的激动与喜悦,他大步上前,竟不等李奇完全站定,便先对着女儿柴婉儿上下打量,声音洪亮如钟:“婉儿!让爹好好看看!嗯,气色不错!”言语直接,舐犊之情溢于言表。
“父亲!”柴婉儿眼圈微红,盈盈下拜。
柴虎这才将目光转向李奇,抱拳行礼,声音依旧洪亮,却多了几分正式的尊敬:“吉隆坡柴虎,率本地父老,恭迎总督大人暨夫人驾临!大人一路辛苦!”
他身后的众人齐声附和,行礼如仪。
李奇抬手虚扶,温言道:“泰山大人不必多礼。此番既是舰队巡航,亦是婉儿思念家乡,随我回来探望您老。一切但以家礼相待即可。”
这一声“泰山大人”,让柴虎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豪爽之气尽显:“好!好!总督快人快语,那老夫就不客气了!来,快请入城!酒宴早已备下,今日咱们既是迎王师,也是庆团圆!”
欢迎仪式热闹非凡。
柴虎毫无保留地展示着他在南洋的影响力,前来迎接的各方头面人物络绎不绝,其中不少人都用好奇而又敬畏的目光打量着这位年轻的总督,以及他身后那支令人窒息的舰队。
从码头到城中心柴府的路上,更是被热情的市民挤得水泄不通。
人们争相目睹总督与回归的柴家大小姐的风采,更对那停泊在港内、如同山岳般的巨舰议论纷纷,惊叹不已。
柴府早已装饰得如同过节,不,比过节更加隆重。
吉隆坡的街巷,在这一日化作了盛宴的海洋。
从港口码头一直延伸到柴府门前的数条主街,密密麻麻摆开了上千张方桌条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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