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纸就是寻常的纸张，姝丽站在一旁看他写下一行行字迹。
萧宸写得很仔细，连时辰和事由都一一记下，不止有那次下令责罚她的事情，还有之后对她被云淑容踩伤视而不见的事情。
还在继续写。
姝丽看着看着，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原来他都是知道的啊。
知道她之前的处境有多艰难，还那么欺负她。
姝丽忽然就不想要这张纸了，不过一张纸，她要与不要，好像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萧宸都快要将一张纸写满，交给姝丽的时候见她神情有些不自在。
于是伸出去的手顿了一下，看着姝丽。
这是怎么了？
“阿宓？”
姝丽接过了那张纸，还没说话，萧宸又把纸收了回去，对她轻声道：“阿宓是不是觉得朕这态度不诚心？”
天地良心，萧宸自然是诚心的，不过这一张纸看起来确实没什么诚意。
他把纸折了起来，哄着姝丽道：“这里只有这种纸，朕的印章也不在这，不然朕带你去御书房重新写了，印了章再给阿宓收着？”
陛下的章……
姝丽没再犹豫，当即就点了头。
管事在外心惊胆战地候着，见里面的两位主子终于出来了，赶忙上前去。
萧宸急着带姝丽去御书房，也没往旁边看一眼。
等到了御书房，门口守着的侍卫对夜半至此的帝王并没有表现出奇怪。
姝丽被带了进去，不一会儿，殿内亮起烛火来。
姝丽很少到御书房来，仅有的几次也是被萧宸叫来的，夜里格外安静，她身上穿的外衣将她笼罩，冷风并未席卷她。
萧宸又将纸上的内容重新在折子上写了一遍，写好了拿给姝丽看看，等她点了头才拿出印章来，在折子的末尾印下去。
“阿宓看看，印章在这儿。”萧宸给她指了指位置。
姝丽拿起折子合上，捧入怀里。
“还想去哪儿逛逛吗？朕陪着。”萧宸说完，看见姝丽掩着唇，似是困了。
姝丽摇了摇头。
“那就回去了？也不早了，明日在马车上或许睡不好。”萧宸问着姝丽的意见。
明日上午就要出发，一路南下，姝丽还没去过南方，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如含雪说的，有那么多好吃的好玩的。
她捧着折子，说了声好。
在外面转悠了一圈，回去以后姝丽几乎是一沾床就睡着了，再醒过来时萧宸已经不在身边。
她直起身在枕头下摸了摸，摸到一个硬硬的册子，拿了出来，又翻开看了看，看见末尾那个印章以后才抿了抿唇，露出一个轻浅的笑来。
册子被她放进了箱子里。
马车出宫以后要走好些日子的陆路，之后才往水上走，姝丽果真如萧宸所言，在马车上一点也不好受。
她没什么精神，马车走的有一截路又颠簸，她更加难受，苍白着小脸蜷在榻上，背对着车帘的方向，难受也一声不吭地忍着，还是含霜看出了不对劲才上前唤了两声。
没一会儿，马车就停了下来，萧宸率先上来，之后才是太医被拉了过来。
姝丽晕晕乎乎地倒在榻上，浑身上下都没什么力气，更别提打起精神来说什么了。
她只感觉车门打开，之后马车里有人声，不知道说了什么，身上颠簸一下，被人带了下去，又进了一个更宽敞的地方。
萧宸摸着她的手心都是冰凉的，想着她刻意忍着难受没发声，怒气憋在心头又强行散去。
他有什么好生气的呢，姝丽这么胆小不都是被之前那些事情逼的吗，那里面也有他的原因，他现在根本就没资格生气。
“胡闹。”萧宸给她捂了捂手，动作极轻地捏了一下她的脸，落下声音道。
马车换了一条平稳的路走，萧宸给姝丽喂了药，又在她身边坐着给她打扇，好一会儿才看见她呼吸平缓下来。
姝丽再睁眼时已经是黄昏了。
她不知什么时候被抱到了床上去，这似乎是个客栈，房间虽然不算大，但也算雅致。
她脚尖刚落到地上，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萧宸走了进来。
“阿宓再不醒，为夫也要把你叫醒了。”他说着，上前蹲下来，满不在意地给姝丽穿上了鞋子。
姝丽吓得往后一退，脚踝被扣住，穿上了鞋。
萧宸起身，看了看她的脸色，见好了许多以后才把她从床上抱起来。
“陛下？”姝丽小声喊他。
萧宸应了她一声，不过还是朝她嘘声：“在宫外不好太引人注目，阿宓就唤朕夫君吧。”
姝丽将这两个字在嘴里无声念了一句，却不敢直接说出口。
萧宸把她放下来，伸手环住她的腰：“难受怎么不同为夫说？非要忍着，你知不知道——”
他没把话说完，没说完姝丽就已经一副知错的模样了，他哪里还忍得下心继续说下去。
“好了好了，不说了。”他轻轻抚了抚姝丽的后背，转了话题，“饿不饿，夫君带你去吃点东西。”
这一整日姝丽都没吃什么东西，现在从马车上下来，又好好睡了一觉，感觉好了许多，肚子自然就饿了。
她点了点头，看一眼萧宸，主动去拉住了他的衣袖，什么也没说。
萧宸带她出了门。
这确实是客栈，不过整个后院都被他们住满了，后院不算宽敞，也有好些个房间，绕到前面，是一条稍静些的通道，一路能通到客栈的一楼。
“吃点清淡的，不然明日路上还是不舒服。”萧宸说着，带她径直走去二楼雅间。
他们今日没能走多远，眼下还没走出皇城地界，这也不过是沿途的一个小城，算不上多繁华，但胜在安静。
雅间的门外，含霜含雪正候着，等看见萧宸和姝丽过来，替他们将门推开。
用过了膳，姝丽小口小口地喝着萧宸给她加的一碗汤，喝下去一半，实在喝不下了，她把碗放在桌上。
窗户外吹进来一股凉风，恰好缓解了白天的燥热。
姝丽不禁开口问：“陛下，我们到泓州了吗？”
她认得路，知道走出皇城地界以后要从泓州坐船走水路，但她从没走过远路，也不知道如今是到了哪儿。
萧宸装作没看见她没喝完的汤，出声淡淡道：“哪儿来的陛下，只有你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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