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窗户明明是关着的——杨烟猛地抬头，书本立刻从脸上滑落。
室内已经陷入黑暗，窗户却不知怎的已经开了，月光柔和地落在床尾。
她起身去摸蜡烛，可刚站起来，就借着霜白光晕，看清桌子附近站着个黑黢黢人影。
杨烟只觉呼吸一滞。
可她的第一反应，竟是去找点什么遮遮满是疤痕的脸。
她退到床沿摸索，男子却以为她被吓到手足无措，忙道：“是我，别怕。”
杨烟迅速寻了块布裹到脸上，若无其事地没话找话：“阿艮哥哥，你怎么找这儿来了？”
刘子恨自然没回答她，这话本就多余问。
他一直像个暗影，来去如风，不知什么时候会出现，什么时候又消失。
男子只自顾自问：“你生病了？好些了吗？”
杨烟点了点头，客气道：“好了，不劳挂心。”
刘子恨往她那边挪了一步，杨烟却迅速退坐到床上：“别，还是离我远一些，我还没，没完全好。”
刘子恨止住步子，问：“为什么，蒙脸？”
杨烟两只手握在一起抠了抠，坦诚：“丑呗，病好了，留了好多疤。”
她想到一件时间久远的好笑事：“你记不记得，以前定州城里传言说刺史家小娘子貌似无盐，说的就是我，现在。”
以前她问阿艮：“我就这么丑吗？”
阿艮说“丑。”
现在不用问，她都知道自己丑。
“有疤你就躲着？”刘子恨又问。
“能躲一会儿是一会儿呗，我也是要面子的啊。”杨烟顺嘴诌道。
刘子恨不吭声，眸色幽深地盯着她，俨然不信。
她只能摊了摊手：“你反正知道，我从小就喜欢做缩头乌龟，有些事儿总要先躲一会儿再面对。”
她宁愿自己永远是冷硬倔强、天不怕地不怕的，也不喜欢受伤或者生病了叫别人来怜悯，这会让她觉得自己可怜巴巴。
刘子恨嘴角不经意间翘了翘。
这么多年过去，无论她如何成长，如何伪装，似还是能看到过去那个张牙舞爪、色厉内荏小女孩的影子。
杨烟扬了扬头，突然笑着反问：“你不也一样么，阿艮？”
面具后头，男子的嘴角弧度落下，脸颤了一颤。
“我说你怎么总戴着个面具，这几日闲下来就忽地想明白了。阿艮，你也不想别人来可怜你？”
杨烟忽然扯掉蒙脸布，跳下床一步步走向他。
月光下女子秀气清淡的面容渐渐清晰，脸上的确布满了大大小小斑点。
“丑就丑吧，可怜也好，可笑也罢，我不躲了，你也别躲了成吗？”
她觉得这个提议相当公平，说着便踮起脚，试着抬手去摘他的面具。
刘子恨站着没动，任由她慢慢将面具掀开。
就像十一岁那年在花灯灼烧璀璨火光中的初见，轻柔月光下，他的脸再次一寸寸地在她目光中展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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