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吟阁厢房
白芷抿紧了小嘴，低着头，丝毫不敢抬头看眼前之人的脸色。
小麦色的五指捏着自己的衣角，揉成一团，又攥又拉。
耳边始终没听见姨娘说话的声音，白芷悄咪咪抬起头来，看到宋边月就这么怔怔的盯着自己。
白芷心中一阵兵荒马乱。
“姨娘，是太太说要保密的，我也没想到您一下就猜到了与陛下有关。”
“也怪我嘴巴总是松垮垮的。”
“可是我担心太太，一直想找人帮太太，也不知道找谁。”
“姨娘您看，您以为太太该如何才能与陛下断了呢？”
白芷看得出来陆妧夕想断了这层联系。
奈何晋徽帝不松手。
刹那间，宋边月抓住了白芷的手腕，也导致了她裹着纱布的手露了出来。
白芷一惊。
她就说总觉得有股味道，像是药味，不像是姨娘平日吃的那种药的味道。
没想到竟然是姨娘的手伤到了。
“这怎么回事？”
可惜宋边月没接话，而是目光死死的盯着白芷，看得白芷心中一阵发毛，鸡皮疙瘩都炸了起来。
是白芷从未见过的宋姨娘。
“白芷，你与我说说，陛下……是怎么对待妧妧的？”
晋徽帝，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宋边月不懂。
但是她要去揣测一番。
白芷仔细回想伺候陆妧夕时陛下的神态举止，好一会儿，她才开口。
“以我来看，陛下待太太还算可以。”
“哦对了，前两回我无意间听到了陛下说‘我’，而不是‘朕’。”
这个‘朕’字被白芷压得很低，保证了绝对不会有外人听见。
宋边月拧眉：“我？”
白芷点点头：“当真，我不骗你姨娘。而且太太也没觉得哪里不对，一直都是‘我’这个自称。”
“说实话，我都觉得陛下与太太的相处倒像是个真正的夫妻。”
哪里像大爷。
动不动就去明月馆那里找妾室，时不时就指责太太不孝、对莹姑娘不好，亦或是冷落太太……
越来越不喜欢大爷了。
还不如那个陛下呢！
外头都说陛下怎样杀人，可是白芷不管，只要他对太太好一点，那便足够了。
起码让太太心中少一分难过。
“还有一件事，陛下想让太太绣一个荷包给他。”
“但是太太就绣了六成左右，剩下的给绣娘来绣了，等到之后再送给陛下。”
宋边月：“……”
不行，她需要亲眼所见晋徽帝的态度，才有可能知晓晋徽帝心中所想。
不过白芷的话倒是让宋边月的心头稍微一松。
若是妧妧做小伏低，被逼得没有半分尊严的伺候陛下，这才是令她最为心痛的。
“……大爷，有去妧妧房里安寝吗？”
这下子，白芷终于知道宋边月在担忧什么了。
白芷笑呵呵摇摇头，拍拍自己的胸脯。
“就算有也不要紧，有我的药！”
有她的药在，大爷只会以为自己宠幸了太太，实则是美梦一番。
听到这个答复，宋边月也不知清楚自己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更加提起一口气。
“我手的事情，白芷你乖乖的莫要告诉妧妧。”
“当然，我也会当做不清楚这件事。”
“此事你知我知。”
白芷眨眨眼。
“汀玉也不能知道吗？”
宋边月唇边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不，汀玉可以。唯独汀玉可以。”
汀玉是妧妧身边最大的利器，没有之一。
若是汀玉愿意与自己说说这件事，也许她会更加明白晋徽帝在想什么。
＊
白芷若无其事回到了孟府。
起初还有些心慌，之后便随她去了。
反正这个人是宋姨娘，是太太的亲娘，不要紧。
奈何一个午后，景阳侯府的书信就送到了陆妧夕的手中。
陆妧夕随意一扫，呼吸即刻一滞，捏着信纸的两指不由得绷紧用力，更显得泛白无血色。
“王氏，竟然又对姨娘下手了。”
陆以宁能说让她回去看看宋边月，那定然是宋边月出了事，那只能是王氏动的手。
可惜陆以宁没说是什么事。
白芷：“……”
她前脚才答应姨娘要保密来着的，怎么午后太太就知晓了这件事？
看着太太脸色铁青，气得浑身发颤，白芷心生不忍。
“太太，姨娘是两手被烫伤了，如今已经包扎好了，过几日便没事。”
在与宋边月交谈过程中，白芷嗅出了熟悉的药香。
是地榆、黄连、黄柏等药材。
也是治疗烫伤的重要药材。
陆妧夕：“你为何知晓？”
白芷脸不红心不跳撒谎道：“我今早出府去义善堂采购药材时，遇到了雪花，她拿着药方抓药。”
“姨娘说，不希望你知晓，也不希望你为她担忧。”
听见白芷说姨娘已经包扎好后，陆妧夕高高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
但心中止不住的对王氏产生更加深沉的恨意。
可是她动不了王氏。
她一介庶女，没有任何东西能动摇王氏身后的清源世家以及王氏身边站着的陆府。
父亲视而不见。
孟时淮更不可能。
无端的，陆妧夕的脑海浮现出一个身影来。
殷红的薄唇边荡开了肆意玩味的笑容，就这么睁着狭长的漆黑眼眸含笑的望着自己，随意开口都是挑逗玩笑的话语。
当今天子晋徽帝。
如若是他的话，他会出手吗？在自己开口的情况下。
不，主动开口意味着欠了一份人情，还是还不了的人情。
陆妧夕咬牙阖眼。
心中闪过许多想法。
最终浮现出宋边月孱弱着靠在窗边柔柔的凝望着自己的一幕。
人，只是要是人，只要不是脱离了世俗、出家的人，那么就一定会有所求。
此时此刻，陆妧夕心田中，无端落下了一颗名为“野心”的种子。
不求情爱。
求权利。
能让王氏狠狠摔一跤、此生再也起不来的权利。
以解心头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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