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狸骤然立起，喉间发出低沉的嘶吼，琥珀色的瞳孔缩成针尖，死死盯着山下那片被月光浸泡的菌菇大棚。
"同伟！快来！"王婶的尖叫撕破夜空。祁同伟冲出门时，正撞见老人踉跄着从晒谷场跑来，花白头发凌乱地粘在汗湿的额头上，"大棚...大棚里有东西！"
塑料薄膜在夜风中猎猎作响，祁同伟掀开棚帘的瞬间，腐殖土的腥气裹挟着诡异的蓝绿色荧光扑面而来。本该休眠的菌菇疯长如伞，菌褶间渗出粘稠的黑液，在地面蜿蜒成诡异的图腾。更骇人的是，菌盖表面竟浮现出人脸般的纹路——扭曲的五官在荧光中若隐若现，像是被困在菌丝里的魂灵。
张大柱举着探照灯冲进来，光柱扫过菌菇丛时突然剧烈摇晃。"这、这和三年前那场霉灾一模一样！"他声音发颤，"但当时没这么邪乎..."祁同伟蹲下身，指尖刚触到菌菇，小狐狸突然扑上来咬住他的袖口，发出急切的呜咽。
村委会连夜召开紧急会议，投影仪将显微镜下的菌丝图像投在墙上。本该洁白的菌丝体缠绕着墨绿色的斑块，像极了被诅咒的血管。技术员推了推眼镜："这不是普通霉菌，检测显示含有未知毒素，而且..."他顿了顿，"这些菌丝的生长频率，完全违背生物学规律。"
深夜的种植基地，祁同伟带着红外线摄像机独自蹲守。镜头里，菌菇在月光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那些人脸纹路逐渐清晰，竟与因污染事件被问责的前村长有几分相似。更诡异的是，每当摄像机对准某个方向，屏幕就会出现雪花干扰，仿佛有某种力量在阻止真相被记录。
小狐狸突然窜到他脚边，尾巴指向后山。那里的百年老槐树下，几个黑影正在蠕动。祁同伟握紧手电筒靠近，发现是几个浑身沾满菌丝的村民，正用枯枝在地上刻着奇怪的符号。"他们被菌毒控制了。"小狐狸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恐惧，"就像三年前那些被污染的土地，正在反噬。"
第二天，村里爆发群体性幻觉。有人声称看到菌菇里钻出自己死去的亲人，有人对着空气喃喃自语。卫生院挤满了呕吐、抽搐的村民，检查报告却显示一切正常。祁同伟看着王婶蜷缩在病床上，嘴里不停念叨："是我们错了...不该贪快..."
危机惊动了省城的专家团队。带队的生态学教授在大棚里待了整整三天，临走时面色凝重："这不是单纯的污染，而是生态系统对人类过度索取的报复。你们强行改变菌菇生长周期，滥用工业养料，打破了山林的平衡。"他指向远处的老槐树，"那棵树的年轮显示，这片土地曾发生过三次大规模菌灾，每次都伴随着人类对自然的过度干预。"
祁同伟开始查阅县志，泛黄的纸页里记载着明清时期的传说：山民若在雨季砍伐古树、掠夺野菌，便会遭遇"菌魇"——被菌丝吞噬心智，最终化作山林的养料。而三年前那场看似偶然的霉灾，恰是村子大规模开发的开端。
在教授的建议下，村子开始全面退耕还林。推土机轰鸣着推倒大棚时，祁同伟发现地下埋着大量未降解的塑料薄膜，黑色的菌根像血管般缠绕其上。小狐狸带着村民在林间种植原生菌种，用古法培育的菌棒替代工业养料。但诡异的现象并未停止——深夜的山林里，时常传来塑料撕裂的声响，菌菇丛中仍会闪现人脸般的光斑。
某个暴雨夜，祁同伟在仓库整理旧账本时，发现夹层里藏着前村长的日记。字迹被水渍晕染，勉强辨认出："那些人说用化肥能增产十倍...但总感觉有东西在盯着我们..."最后一页画满扭曲的菌丝图案，日期正是霉灾爆发前三天。
当村子逐渐恢复自然生态时，祁同伟在老槐树下立了块石碑，刻着"道法自然"四个大字。但每当月光如水的夜晚，他仍会看见大棚遗址处泛起幽蓝荧光，菌菇丛中隐约传来低泣。小狐狸说，这是土地的记忆，需要用几代人的诚意才能抚平。
如今，游客们仍会来参观生态种植园，但没人知道那些大棚地下埋着怎样的秘密。
经文声惊起林间飞鸟，却惊不散萦绕在腐殖土间的那缕幽蓝——昨夜暴雨后，菌菇丛又浮现出人脸纹路，这次是个咧嘴狞笑的孩童。
"祁书记又在做法事？"张大柱扛着锄头路过，语气里带着三分敬畏七分嘲讽，"不如多花点心思在游客接待上，上周有团客人嫌民宿太潮，投诉到文旅局了。"祁同伟抬头，看见对方脖颈处隐约有墨绿色脉络，像是菌丝在皮肤下游走。自从那场菌灾，村里半数人都出现了这种诡异的印记。
十点的生态种植园启动会准时召开。省农业厅领导、媒体记者和研学团队挤满了新建的观景台。祁同伟站在展示牌前，背后是整齐排列的生态大棚，玻璃幕墙上映着老槐树扭曲的影子。"我们采用传统椴木栽培法，不使用任何化学制剂..."他话音未落，台下突然骚动起来。
研学学生指着远处惊叫。祁同伟转头望去，只见废弃大棚遗址处腾起青灰色雾气，数以百计的菌菇破土而出，菌盖上的人脸纹路清晰如照片。更骇人的是，这些"人脸"竟在齐声吟唱："还我土地...还我土地..."
展示牌后的小狐狸突然窜出，周身泛起金色光晕。它凌空画符，符印所到之处，菌菇轰然炸裂，黑液溅在游客的白衬衫上。场面瞬间失控，记者的摄像机疯狂摇晃，领导们举着矿泉水瓶当武器。祁同伟却闭目诵起《大悲咒》，浑厚的佛音穿透喧嚣，雾气竟开始缓缓消散。
"这是生态系统的应激反应！"省厅专家擦着冷汗解释，"土壤中残留的毒素与怨念产生共鸣。"但游客们不买账，视频在网上发酵成"山村灵异事件"，文旅局责令停业整改。张大柱带人砸了生态大棚的玻璃："搞这些神神鬼鬼，不如恢复化肥种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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