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里，周淑娣再对喻姝不满，也顾念那么多年的母女情分，小时候那些年，他们一家三口，怎么会没有美好幸福的时光？
她认认真真当着个家庭妇女把喻姝养大，其中多少心酸和不经意的幸福时光，只有她一个人记着。
“了结她？你有这本事？”裴梦宛则嫌周淑娣不够疯，如此千载难逢的时机，多说点啊！继续多说点啊！
“我告诉你，人家现在攀上了郁拾华，眼瞅着就能嫁入豪门了，什么公道？你还能找她要？”
喻建国这会子总算意识到了情况不对，他暂时放开了挣扎得快脱力的周淑娣，开始来拉扯裴梦宛。
“你给我滚！你不要再出现在我们面前，否则她没本事杀了我，我一定说到做到！你别让我再看见，知道吗？！”
最后三字喻建国几乎吼了出来，不说吓得裴梦宛一个激灵，连围观群众的手机都举得抖了抖。
其实到这份上，裴梦宛希望的效果达到了百分之九十，直播间里不少人讨论着这个女儿是谁，怎么杀了那么多人。
可裴梦宛怎么甘心，她要的是喻姝永世不得翻身，她要的是喻姝和她一样，永远不可能嫁入豪门。
所以她再接再厉：“我不知道！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杀了我好了，我早就不想活了你知道吗！你女儿杀了我的儿子，那么多年，我恨也恨死了！你个做父亲的，不害怕吗？你养了个杀人犯的女儿，你知道吗？”
可能是薛重祁的指令传到了平台控制中心，可能是当事人对话的关键词过于敏感，可能是杀人犯三个字出现的频率太高……
反正，正当直播间热度稳定在第一，引发源源不断的吃瓜群众和讨论时，画面中断了。
但线下的对质还在继续。
围观人部分放下了手机，但裴梦宛雇着的人，依旧找了个刁钻的角度继续拍摄关键性证词。
没有什么比嫌疑犯父母亲自证实来得更致命了。
哪怕当不了关键性证据，但在打击人方面，可以达到上好的效果，谁都不希望被父母出卖。
“我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喻建国几乎用尽自己毕生的力气怒吼，他勤勤恳恳一辈子，为家为儿女打算，怎么料得到如此地步。
裴梦宛成功击碎了一个，看着周淑娣被打了镇定剂送回病房，专心致志进攻下一个。
和周淑娣的疯癫相比，相对理智的喻建国说的话说服力可信度更高。
“要不是你当年把女儿送回乡下，她怎么会遭了亲舅舅的毒手？后来她舅舅自杀？真的是自杀吗？”
裴梦宛循循善诱地笑。
“还有她外婆……真是可怜的老人家，虽说教出了个强奸犯很可悲，但到底慈母心肠，最后如此下场……又该是何等悲凉？”
她说得很温婉，挑的人选也很适合，周衍桥的死让所有人评评理，也不会有人同情他。
可基本无辜的老人家就不好说了。
喻建国木然看着她：“你别假惺惺地卖惨，想拿她外婆的事儿来说明什么？！警察马上来了！你个杀人凶手！”
楼下依稀有了警笛的声响。
他肯定会为喻斌讨回公道！
“师傅，你别和她胡说八道了，她显然精神不正常，别让她跑了就行，人赃俱获，这边监控都有，她跑不掉的！”
“就是，师傅赶紧去陪陪阿姨吧，这女人心思恶毒，我刚看网上有人说她是小三。”
“小三生什么孩子，打了最好。”
裴梦宛没听见其他的窃窃私语，就唯独听到最后一句充满不屑的鄙夷，她尖叫地朝那个看戏的护士扑打过去。
一片混乱。
这样的嘈杂纷乱人情汹涌间，喻姝赶在警察到达前走到了担架旁，同时把和喻斌的视频拿给了喻建国看。
“爸，怎么了！我刚在长城烽火台上，那边信号一般，后来我下去，看姐打我三四个电话，我打回来的！”
喻斌说话声音响亮极了，可能是那边太吵闹，生怕喻姝听不见。
喻建国只觉得这一切就像一场梦，噩梦里儿子死了媳妇疯了，他没了后半辈子的指望。
还有一个疯婆娘指着他鼻子骂。
结果……
他好像回到了现实。
儿子好端端活着，女儿也很有良心的模样。
“不，不是……斌仔，你是还好好儿的……”他思绪混乱得找不到前因后果，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喻姝指着那具趁着混乱偷偷起伏呼吸的尸体说：“这里不是医院吗？你让护士来听他的心跳！人肯定活着，他是假的！骗你们的！”
她赶得火急火燎，连鬓发都乱了些许，根本没顾上看那议论纷纷的直播间，但好在现在不少人，有录屏的习惯。
她会在不久后的新闻网站或者推送消息里，看见周淑娣亲口承认的画面，听见来自家人的一声声宛若利剑的责问。
喻建国麻木地看着有好心人出面，直接把喻斌的担架晃了晃，结果人就灵活无比地从担架上跳了下来。
估计是担心自己摔倒。
那起死回生的模样，要有多好笑就有多滑稽，仿佛在嘲笑喻建国一叶障目的糊涂嘴脸。
“斌仔…他没事就好，你妈她人都快疯了，刚被护士打了镇定剂。不知道醒来咋样……”
喻建国困难地喘息了下，又拉着喻姝往周淑娣的病房走，试图隔绝那些闪动着各色眼神的视线。
好些人大大咧咧地拍着喻姝的模样，人是真好看，比那姓裴的水灵好多，难怪能嫁豪门呢。
“来了来了！是长宏的人！”
有人唯恐天下不乱地喊。
那边裴梦宛同样迎来了薛重祁的人，她扯着护士的手骤然没了什么力气，呆滞地看着薛重祁身边最得力的助理阴晴不定地走向她。
“裴女士，和我们离开吧，警察也上来了。”
助理压根不管已经趁乱跑路的尸体扮演者，只静静看着形容可笑，一身狼藉的裴梦宛。
“好。就是，我……”裴梦宛这时终于找回了点对薛重祁的惧怕，她手足无措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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