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点半，太阳正烈，马婆婆喘着气回屋，还好现在天气热，下午不用去干活，等晚上七点以后再去打扫一遍即可。
虽然有个老太太被罚扫厕所，但她也不能休息，如果她休息就没有工资，所以还是要每天去扫厕所，那个田家老太太打扫厕所一点都不用心，这几日更是没来。
马婆婆不敢有丝毫怠慢的扫起了厕所，田老家老太太不来就不来吧，自己一个黑五类分子的遗孀可不能有任何意见，否则不知道又要闹出点什么事。
马婆婆自嘲的想着，心里又酸楚又难受，要不是顾及儿子孙子的名声，她早都不想活了，她早都想下去寻自己的丈夫去了，好过活在这个世界上受苦受罪。
“马婆婆。”
看到马婆婆走过来，低着头没有看到自己，林溪喊了一声。
马婆婆这才抬起头，眼前两个小姑娘，眼神柔和脸上挂着笑的望着自己。
“你们是谁？”
“马婆婆，我是林溪，这是我妹妹林月，我找您有点事情，不知道能不能进屋里说。”
马婆婆沉默了一阵，“你们知道我身份不好吗？我丈夫是资本家，已经……”
“马婆婆，你别说了，我和妹妹都知道，有些话在外面说不方便。”
林溪立刻打断了马婆婆的话，她不想让这位老婆婆把曾经的伤口一次又一次的扒开。
马婆婆推开门，外面是刺眼的阳光，房子里面却昏暗异常，这土坯房子是钢厂家属区最早的老房子，W钢五八年建厂投产，那时候条件差，厂子盖的都是土坯房，后面就是红砖房，再然后就是楼房。
土坯房窗户都小，所以阳光透进来的少，而且土坯房子住久了墙面不打理，还会哗哗往下掉土，更不谈漏水之类的事情了。
马婆婆的土坯房一共是一间半，外面的半间很小，就是做个饭，里面的一间还行，放着一张双人床，一个写字桌，一个柜子，还有一只板凳，看得出来虽然房子破旧，但房子里面干干净净，足矣看得出马婆婆是个爱干净的人。
“请坐。”
只有一个板凳，马婆婆有些为难。
“马婆婆，您坐，我和妹妹站着就行。”
马婆婆拍拍床，“你们要是不嫌弃，就坐床吧。”
林溪跟妹妹坐在床沿上，林溪把自己来的目的说了出来。
听到林溪想让妹妹跟着自己学英语，马婆婆立刻脸色煞白急急摆手，“不行不行，这是反动的东西，不能学，学了要被抓走的。”
“马婆婆，我已经问过革委会的领导了，领导说只要是在新华书店买到的英语资料，只要不是学了干坏事，英语是可以学的，我问的事革委会主任林卫国。”
听到林卫国三个字，马婆婆突然定定望着林溪手里的英汉大字典，眼神虚无。
“我年纪大了，英语这些东西早都忘了，你们要是想学，不如去找学校老师吧。”
忘记是不可能的，曾经留学多年，在国外生活多年，怎么可能忘记，只能是不敢教，林溪知道自己要让马婆婆放心。
她从竹篓里拿出自己带来的各种食品，“马婆婆，这些东西是我妹妹的拜师礼，我们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小人，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带着妹妹诚心拜您为师，请您教她英语，我对外只会说请您教我妹妹俄语，您放心吧。”
看着桌子上各种昂贵的食品，尤其是只有锡纸包装的板状东西，马婆婆一眼就认出这是巧克力，能拿出这么多好东西，绝对是诚意十足，可她还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东西你们还是拿走吧，我虽然跟儿子们断绝了关系，可他们还是我儿子，我还有孙子孙女，林同志，我实在不想给孩子们招惹麻烦。”
“马婆婆，您家的事情我知道。那我也跟您说说我家的事情。”
当马婆婆得知林溪外公就是苏家，外公外婆在大运动的时候都自杀了，林溪的母亲也死了，林溪的父亲组建了新的家庭，对姐妹俩不管不问，甚至最后还要卖女儿换钱，马婆婆沉默了。
“马婆婆，我相信这个社会不会一直如此，外面的社会科技在发展，技术在进步，我们国家不会一直把精力投放在运动这种方面，马爷爷跟我外公的冤屈总有洗刷的一天，我坚信这天会到来。
未来我们华国想要在国际上占有一席之地，光学俄语是不够的，全世界的通用语言是英语，现在世界顶尖的技术和论文都是全英文的，我们国家却在学习俄文，甚至视英文为洪水猛兽，为反动，这种思想是错误的，总有一天会纠正。
我想让妹妹学好英语，在未来能有更多发展空间，也许现在不能出国，但政策谁知道什么时候会变，可能在不久的将来，又跟以前一样，可以出国留学看看外面的世界了呢。”
马婆婆沉默良久，最终还是摆摆手，“我教不了，我已经不会了。东西你们拿回去，我要休息了。”
这是关门送客了，林溪跟妹妹对视一眼，再说下去就是纠缠了，她只能把拿出来的东西再装回背篓里，轻轻说了声打扰了，带着妹妹走了。
看到被自己拒绝也没生气的林溪，马婆婆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两个孩子确实不错，可她不敢，她怕惹事，更怕连累孩子。
“姐，马婆婆不答应，我自己看书吧。”
林溪笑道：“自己看书太慢了，而且口语这些还是需要人教比较好，刘备三顾茅庐请诸葛亮，马婆婆有顾虑很正常，要是我也不敢答应，毕竟第一次见面，也不清楚咱俩是啥人。”
“这样小月，从明天起每天中午姐多做点饭，你给马婆婆送一碗过去。她不收你就放地上就往回跑，就算不图她教你，你要是有不会的地方也能请教她对不。”
“我知道了姐。”
姐妹二人回去后，第二天中午马婆婆干完活回来，就看到林月等在自家门口，“婆婆，这是我姐姐做的午饭，您尝尝。”
“林月，你把东西拿回去。”
马婆婆刚说出来，林月就像个灵巧的小兔子似的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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