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尸。
并不是接到尸体上手就立刻缝的。
但凡是缝尸这行的正统传人，每次动手缝尸之前，都要先问香。
所谓的问香，其实就是找个香炉，上五根香，只要最后烧出来的香形不是三长两短，那这生意就可以接。
陆隐呢，也算是个艺高人胆大。
这上香啊，讲究个人怕三长两短，鬼怕两短一长。
一般阴四门的缝尸匠，问香都是问的自己，也就是看这香烧出来是啥样，如果是三长两短那对应的就是自己，这生意就不能接。
而陆隐，方才问香插的香是三根。
这香，问的是亡人，意思就是你让不让我帮你缝尸，如果让，这香就都给我烧到底儿，要是不让，那就两短一长告诉我一下。
只要这香烧出了两短一长，那陆隐就会委托左哥，去下面找点关系，直接把亡人魂魄强行送去轮回往生，他在阳间就是单纯的缝一副皮囊，拿人钱财替人办事了。
如今问香早已经结束，陆隐自然也就不需要重新给自己问香，来确认这趟生意是否能接了。
反正他知道，自己缝了这位少爷，不会有任何问题就行了。
在柳观棋化开了王家少爷的脑袋后，下一个需要化开的，就是这少爷的上半身。
抓着一个四肢全无，也没有脑袋，就这么孤零零存在的前胸，柳观棋的眼皮几乎是一秒一跳。
不过这种感觉，在林凤语凑过来，轻轻搂住柳观棋的胳膊后，就减轻了很多。
陆隐之所以要让柳观棋来接手这件事情，就是为了要锻炼他的胆量。
阴四门虽然吃的是死人饭，但人类对于同类尸体的恐惧，是刻印在灵魂里的，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做到不害怕。
他们只是调整情绪的速度，比普通人快而已。
包括柳观棋就是，最一开始看见这王家少爷的尸块，眼皮跳头皮麻，亲自上手之后，该哆嗦还是哆嗦，但等到情绪调整了过来，就好了很多。
这个调整情绪的时间，阴四门的传人可能需要十几二十分钟，差一点的可能要几天，而普通人所需要的调整时间，极有可能是几年甚至一生。
等前胸也化冻好了，边缘皮肉都软了下来，陆隐直接叫过搂着柳观棋的林凤语。
这次缝尸。
她要上手。
虽然缝尸的行书并没有学习几天，但在接书之前的观看学习，林凤语也经历很多。
这次，就算是正式学习之前的一次小小练手。
林凤语接过了陆隐递过来的针包，深呼吸了一口气，打开针包，从里面拿出了一根足有十厘米的细针，穿好透明的鱼线后，不用陆隐教学，林凤语就直接上手开始缝。
拿过少爷的脑袋，把脖子处的切口肉茬理顺，放到前胸跟前，对齐切口，陆隐拿着少爷的脖子，和前胸断口贴合在一起。
林凤语，直接顺着脖子正面，喉咙下方一公分的切口位置入针，斜下穿过前胸切口，之后斜上切回入针。
如此往返一圈，之后相隔两粒小米大小的间隔，再次入针，又走一遍。
等这遍缝完，走到喉咙处的时候，把线头往回折四个弯口，从中间穿过，打个结后用剪刀裁断。
打的结正好卡在第四个弯口的拐角处，直接抻住了整个脖子的切口缝合线路，用手拽都拽不下来。
就这样，柳观棋拿着主家人不停送进来的热水化开尸块，林凤语则是一个接一个的进行缝合。
也就是缝合了一半，到了缝合下半身，亦或者说缝合王家少爷被斩下的阴部时，林凤语忽然涨红了脸。
陆隐一看林凤语这模样，暗叹了一口气。
“凤语，这就是一副皮囊，你我连带观棋，都逃不过这一天，你若有心理压力，我来缝，你看着就好。”
林凤语深呼吸了好几次。
“师傅我自己行的，我能缝！”
说完，林凤语拿起王家少爷的阴部，对齐切口，都没用陆隐帮忙，直接走线了七个针弯，先把阴部固定住，之后再走七个针弯，彻底将阴部缝合牢固。
来时，陆隐师徒三人头顶阳光，缝尸结束后，屋外月光淡淡，星霞漫天。
缝合结束后，林凤语跑到外面开始吐了起来，柳观棋也是赶紧跟了出去，给林凤语又是拍背又是安慰。
等林凤语吐完了之后，柳观棋去主家那边要了杯水，让林凤语漱口。
漱完口后，柳观棋还没来得及说话，林凤语就忽然抱住了他，这眼泪就开始往下流了起来。
柳观棋抱着林凤语，学着村子里那些大爷大妈哄孩子的模样，摇摇晃晃的拍着后背，嘴里说着一些安慰的话语。
陆隐站在门内，看着坐在门槛上的两个孩子，眼里多少也有了一些心疼。
不过转瞬间，陆隐的眼神就坚定了起来。
柳观棋的仵作本事，需要时间的沉淀来进行提升，但是从今天这件事情来看，柳观棋调整情绪的时间，已经完全超出了陆隐的预期。
而林凤语带给他的惊喜，就更别提了。
第一次上手缝尸，就可以做到完全和自己下针走线的方式一样，缝尸期间不吐不闹，全神贯注，结束了之后这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方才情绪崩溃，而只是哭了一会儿，这状态就调整了回来......
要知道。
这俩孩子，一个十岁出头，一个也就才十一岁啊......
陆隐从三角兜子里拿出了胭脂水粉，和一些城里的姨太太才会用的胭脂水粉，感叹着这俩孩子，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顶级人才......
等林凤语止住了哭声，却始终搂着柳观棋的胳膊不肯撒手，俩孩子紧贴着回到了杂物间后，陆隐咧嘴一笑。
“等这趟活儿结束，请你俩吃烤鸭，吃几只都行！”
“谢谢师傅。”
“...谢谢师傅......”
俩孩子都给予了回应。
而后，陆隐就开始教学起了，如何给尸体化妆。
一个好的缝尸匠，在缝尸结束之后，还要给东家亡人化妆，说恢复到亡人生前的状态，那是扯淡，但是最起码，得让这代表死亡的惨白，多少淡一些。
毕竟得考虑到，开光那天，所有前来吊唁的亲属，可都要进行遗体瞻仰的。
而论遗体化妆美容，他陆隐国内称第二，没人敢称这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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