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卯时,晨雾未散,第五棺所在的岩穴外已围了十数名峒寨长老。
他们佝偻着背,浑浊的眼盯着竹棚下那排漆成朱红的木案——案上摆着三牲酒醴,纸扎的车马仆从在风里摇晃,最醒目的是阿奴用苗文誊写的《无祭谣》,墨迹未干便被露水洇开,倒像是谁在纸上落了泪。
杨再兴攥着腰间铁枪,甲叶在晨风中轻响:“陛下,您让阿奴抄这丧曲子,又摆这些虚礼……”他喉结滚动,到底没说出“糊弄鬼”三个字。
刘甸正往陶碗里添酒,酒液溅在案上,映出他眉峰间的冷意:“不是虚礼。”他将酒碗推到案角,“百年前有人把七具骸骨锁进铜棺,用怨气当锁链捆住三十六峒的人心。现在我要拆了这锁链——先让他们听见活人说话。”
话音未落,岩穴口传来脚步声。
戴宗掀帘而入,腋下夹着一卷画轴,额角还沾着草屑:“陛下,‘七子名录图’绘好了。”他展开画轴,羊皮纸上用朱砂标着四个红点——
“第一子溺于湘水,遗孀在沅陵卖茶”
“第二子坠崖,独女被猎户收养”
“第三子毒发,幼弟现为桂阳铁匠”
“第四子血书留谶,妻女葬于南岳祠后”。
最下端空白处,他用炭笔粗略勾了个问号:“其余三子线索还在查,但各峒寨看过这图的人……”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洞外跪着的长老,“已有五寨派人去寻遗属了。”
刘甸指尖抚过“第四子”那行字,忽然转头看向角落。
秦溪老蛊师正蹲在一堆骨匣前,用银锥挑出骨缝里的锈渣,每挑净一具,便在匣上贴张黄纸——“非叛徒,乃囚者”。
老人的手在抖,黄纸被指甲戳出个洞:“我阿公说,他阿公当年被诬通敌,骸骨被扔进乱葬岗。”他突然抬头,浑浊的眼亮得惊人,“这些骨头,有一半是我阿公那辈的。”
洞外传来抽噎声。
最年长的峒主颤巍巍爬进来,额头抵着刘甸的靴尖:“陛下,我替我阿爷给您磕头。”他重重叩首,岩穴里回响着闷响,“百年来没人肯说他们是被关的,只说他们是叛……”
“起来。”刘甸弯腰扶起老人,指腹擦过他眼角的泪,“等第七棺开了,我给他们立碑。”他转身对戴宗道:“把名录图贴到每个寨门,再派十个信得过的人跟着寻遗属——钱从内帑出,要让遗属知道,有人记着他们的冤。”
戴宗应了声,卷着画轴往外走,经过阿奴身边时顿了顿。
苗家少女正攥着《无祭谣》的抄本,指尖掐进掌心:“阿爹说,这曲子是第四子在牢里写的,唱一句,血就渗一点。”她忽然把抄本塞进刘甸手里,“您读,他们听得见。”
刘甸接过纸页,墨迹在指尖洇开,像极了血。
他望向洞外渐起的山风,忽然笑了:“今夜子时,我读给他们听。”
子时三刻,第五棺室烛火骤暗。
刘甸与杨再兴立在棺前,他掌心的断裂玉片泛着幽光——三日前开棺时,这玉片突然从黑雾里浮起,映出百年前汉使塞婴儿入老祭司怀的画面。
此刻他将玉片按进棺心凹槽,“咔”的一声,严丝合缝。
系统提示的金光在视网膜炸开时,杨再兴的铁枪“当啷”落地。
他盯着突然转绿的烛火,喉间发出闷吼:“这、这是……”
一道虚影从棺中升起。
青年将军披玄甲,甲背刻着“第五子·杨氏承宗”六个篆字,面容与杨再兴有七分相似。
他望着杨再兴,声音像从极远的地方飘来:“我死时二十有三,腰牌被狱卒扔进乱葬岗。你拾了它,便是认了这门血仇。”
杨再兴膝盖一弯,重重跪在青石板上。
他的手攥进泥土里,指节发白:“末将幼时在义庄长大,老庙祝说我娘死时攥着半块腰牌……”他抬头,泪混着泥糊了满脸,“末将不知先辈姓名,只知一生不得归宗!”
刘甸伸手扶他,掌心按在他后颈:“起来。”他的声音像浸了火,“今日起,你杨再兴的名字写进鸿帝宗谱,官拜‘平冤将军’——不是为你自己,是替这位死在铜棺里的叔祖讨个说法。”
虚影突然剧烈震颤,玄甲上的血锈簌簌掉落。
杨再兴后背传来灼烧般的疼,他扯下铠甲,露出一道半隐半现的龙纹——原本只到肩胛骨,此刻正往心口延伸。
“轰!”
第五棺盖彻底掀开,虚影化作金光没入杨再兴胸口。
与此同时,隔壁岩穴传来闷响,第六、第七棺的黑雾凝成两道人形,喉间发出低吼:“为何……你能得偿所愿?”
刘甸转身,从袖中抽出一卷竹简。
竹简便签上,“七子平反诏书”六个字力透纸背。
他将竹简投进第六棺的缝隙:“因为你们要的是复仇,而他们要的是公道。”他望着黑雾扭曲成尖叫的形状,嘴角扬起冷硬的弧度,“从今往后,谁还想靠怨气吃饭——我刘甸,专治各种不服。”
山风卷着烛焰扑来,诏书化作灰烬,飘向洞外。
远处山巅,雷云正缓缓聚拢,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在云层后抬起头。
杨再兴摸着背上的龙纹,突然抓住刘甸的手腕:“陛下,那两棺……”
“急什么?”刘甸拍了拍他手背,目光扫过洞外渐亮的天色,“该怕的不是我们。”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叹息,“青蝉在营里关了三日,滴水未进,只反复念着‘怎么会’。”他转身走向洞外,玄色大氅被山风卷起,“等她想通了,我再问她——这百年局,是谁教她用怨气当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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