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龙看着双龙，眼里是一种如释重负的心有余悸。
杨广笑道：“这次只是误会，已经揭过了，以后多加管教也就是了。”
石龙道：“也怪我这几年对整个武场都疏于管理，才差点酿成大祸。”
杨广道：“管教当然要管教，但年轻人不经历一些事，总是长不大。”
杨广问双龙：“你们当时看没看出那女子是异族？”
寇仲道：“没有，我们又没见过高句丽人，我看她和我们长的一样。当时我们只看到一个男的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的。”
杨广笑道：“这确实不是你们的错，吃一堑长一智。你们有侠义之心不是坏事，这次也告诉你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也未必就是真的。不过，如果当时你们看出她是异族，你们还会救她吗？”
“这……”
这个还真不好说，尤其是对两个热血少年。
徐子陵犹豫道：“异族人也不见得就是坏人。”
石龙大急，好了伤疤忘了疼，刚平息一场劫难，就又开始说胡话。这么敏感的时候，说话一定得有分寸。
杨广却笑着拦住了石龙插话，对徐子陵道：“我没说她是坏人啊。从始至终我也没说过高句丽的女刺客是坏人，哪怕她说她要行刺皇帝。”
石龙差点晕了，徐子陵小孩子不懂事，都没说这么过分的话。
石龙和杨广没交情，不会替杨广操心，但这话是在自己家说的，追究起来，自己能说得清楚？
石龙真急了，大叫：“先生慎言！”
要不是刚刚被美仙教训，他都得站起来给杨广掌嘴。
杨广笑道：“石场主不必这么胆小，本朝还没听说谁因言获罪呢。高门大阀尚且没有，咱们在山野之间就更不必这么多顾忌。”
石龙摇头道：“皇上宽宏，我等草民也不能肆无忌惮。先生，行刺皇帝是谋逆大罪，更不容我等开脱。”
杨广道：“我可没说她没罪，所以把她交给了官府，我只是说她不是坏人。她从品德上无可挑剔，从高句丽人的角度看，她是个义士，孤身犯险，实际是取死之道，可谓是舍生取义。我把她交给官府，是因为我是大隋的人，她要危害大隋。从我个人来说，对她只有敬佩。”
石龙皱眉，没想到自己的热情，留下一个这么大的麻烦。他说的没错，但自己不想听，也不想和他讨论。
石龙不接话，杨广本来也不是为他留下的，继续问双龙：“如果你们当时把她救下来了，她的真实身份、真实目的也就无从知晓了。你们真的就把这件事定义为一个欺男霸女的事，她得到了你们的同情。她获得你们的好感以后，诱骗你们帮助她行刺皇帝，你们怎么办？”
石龙真的控制不住了，自己这两个弟子还很年轻，杨广这纯粹就是在诱供，急道：“先生，这种事小孩子怎么能处理好，先生就不要为难小孩子了。”
杨广道：“石场主，我很看好你这两个小徒弟，天资过人，又有侠义心肠。这样的人走正道，可以造福天下，走邪道也后患无穷。我倒是不担心他们走邪路，但被人利用，就不好说了。”
徐子陵道：“无论怎么样，我们也不可能帮助她行刺我们自己的皇帝。”
石龙松了一口气。
杨广又道：“如果不告你们要行刺的是皇帝呢？她只告诉你你们要行刺的是一个恶人，杀了这个人是替天行道？”
石龙刚松的一口气，又提了起来，他真想捂住这个人的嘴。
双龙这回真的沉默了，这种假设性问题，让没有任何人生阅历的双龙根本不知如何应对。
徐子陵沉思，寇仲则眼珠转了转，他看出了师父已经提心吊胆了，他意识到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反客为主问道：“还请先生教我。”
杨广一愣，又乐了，开始考自己了。
杨广道：“好一个机灵的小子，我告诉你该怎么做。如果一个人教你们做善事，你们就去做。但如果这个人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让你们不走正规的路，行这种以暴制暴的手段，你们就应该小心。把一个人定性为恶人，绝不能靠道听途说，至少不能仅听一家之言。”
寇仲忍不住道：“那要真是恶人呢？”
杨广道：“真是恶人、有恶行，难道朝廷没法度吗？需要你们私设公堂？”
寇仲撇了撇嘴：“难道没有官官相护？”
石龙的心情宛如过山车。
杨广大笑：“小小年纪，居然知道‘官官相护’。本朝的律法是皇帝钦定，皇帝也一直在极力推动在法治框架内解决所有的问题。你们学就一身本事，私设公堂、快意恩仇简单，但流毒无穷。维护法律的尊严，虽然需要冲破重重险阻，千难万难。但你们一定要相信，维护好一项好的制度，胜过有一万个圣人。”
“这……”
这就太深奥了，连石龙都听不懂，更不要说两个小孩子了。
杨广笑道：“你们现在想理解这些也不可能，只是希望你们能记在心里，遇事三思而行。年轻识浅就是你们最容易被利用的地方，不真遇到点儿事儿，见识根本就无从说起。所以我才说今天的事对你们而言，不是坏事。”
双龙陷入沉思，石龙也在沉思，他不是在思考杨广的话，而是在思考杨广到底是什么人，能说出这番话。
最后也不知双龙想明白没有，只是他们对视一眼，都忍不住叹了口气。
杨广微笑问道：“你们在同情那个女刺客？”
寇仲没说话，徐子陵忍不住道：“可惜一位义士得不到好下场。”
听杨广这么拔高女刺客的人格，再加上傅君绰的形象却确实容易打动懵懂少年，可能不只懵懂少年，傅君绰的形象应该能打动绝大多数的男人，让本来就在青春萌动年纪的双龙心生怜悯。
杨广道：“怎么会没有好下场？第一，虽然把她交给了官府，但想来大隋的官府不会虐待她。第二，她本来就抱着必死之心，慷慨赴义，虽然魂断他乡，但她的事迹依然会在她的国内传颂，会被她自己的民族铭记，青史留名。这难道不是一个义士最好的归宿吗？”
徐子陵拍案道：“正是，如果我的民族有需要，我也会毫不犹豫的这么做。”
寇仲也跟着道：“不错！”
二人双手紧握，就像在说一句誓言。
杨广看着热血上涌的双龙笑了，道：“虽然我不希望有那么一天国家要牺牲你们，但你们的这份心意难能可贵，不过没本事可就成了空有这份理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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