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谷荔是想一刀了结贺云望的。
但在划开衣襟的那一刹那，刀尖一转，谷荔收手，抬头恶狠狠地瞪向他。
贺云望捂着胸口后退一步，怒火腾升。
刚刚两人离得很近，他很清楚地看到了谷荔眼中对自己的杀意。她是真想杀了他的。
可是，为什么呢？
贺云望不退反进，再次捉住了谷荔的手腕，这次他颇用了力，箍住谷荔的两只手，盯着她得双眼质问：“你想杀我？”
谷荔挣扎不开，不甘示弱地回瞪。
“为什么？”
“讨厌一个人还需要原因么，我就是讨厌你。你给我滚远点。”
贺云望忽的笑了，“那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今后就是你哥了，亲如一家人，远不了了！”
“你！”被激怒的谷荔抬膝想要给他一个顶裆，让他断子绝孙，可惜被警惕地贺云望识破了。
贺云望太阳穴突突直跳，这死丫头真是毒！要是让她得手了还得了！
一个爆栗敲在谷荔的额头，“老实点。”
谷荔被捏着双腕拉拽着往前走，任凭她撅着屁股，双脚刹地都没用。
男女的力量悬殊太大了。
硬刚不过的谷荔眼见着被拖过了她藏米袋的地方，更着急了。
“你放开，我有东西要拿呢。”
谁知怒到极点反而冷静下来的贺云望不吃她这一套，拽着身后的倔驴，脚都没停一下。
“贺云望，你耳朵聋了，我说我有东西掉了，要捡一下，你放手。”
贺云望跟真聋了一样，不为所动。
一直担心儿子安危地陶春花听到谷荔的声音，从黑暗里跑了过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们赶紧躲回去吧，那边的喊杀声好像更大了！”
陶春花上来就拽贺云望，要不是儿子说如果他们不管谷荔的死活，万一真出了事，他们不但得不到谷满仓的庇护，甚至谷满仓还会报复他们，她说什么都不准儿子去冒险。
总算儿子听了她的话，没有靠近战场，找到人就回来了。
谷荔被一股大力拉得跌趴在地上，肚子磕到石块，疼得她闷哼一声，“疼死了！”
即使这样，贺云望都没有松开对她得桎梏，实在是这丫头有点鬼！
陶春花回身扶起她，谷荔一把抓住陶春花的袖子，“婶子，我刚刚发现了一布袋子的黍米，我藏在了那处枯草里，我们要带回去！”
“黍米？”
“嗯，应该是有人逃跑时遗漏在地上的。”谷荔的语速飞快，“我们都啃了好多天的干硬馍馍的，我想吃顿正常的。”
别说是谷荔了，谁不想吃好点。
陶春花抬眼瞅瞅那边焦灼的打斗，心一横，“在哪，我们去拿！”
“好咧！”谷荔举起现在还被贺云望锁住的双手，“放手！”
贺云望这才撤回了手，不等他起身，谷荔伸手一推，贺云望摔了屁股蹲。
谷荔这才满意地拍拍手，站起来拽着陶春花的衣服，将人往草堆里引。
后爬起来的贺云望顾不得拍去身上的灰，抬脚跟了上去。
陶春花抱着大半布袋的黍米，扎紧了口子，抱在自己怀里。欢喜盖过了对死亡的恐惧，她舔舔干燥的唇，左右的看，想要再捡点好东西的意图不要太明显。
相比谷荔跟人索要银钱，粮食和水才是他们现在最需要的东西。
人饥渴到一定程度，真的是会连生死都不怕的。
谷荔从地上找回了砸贺云望的沉重腰带，又回到陶春花身边，“这边这些我都查看过了，没有能捡的了。那边的还没翻过。”
贺云望就站在谷荔面前，这下也看清了她怀里抱着的是什么了，刚才她就是用这东西砸的自己。
陶春花顺着谷荔的手指看向了北面横七竖八的尸体。她说的应该就是那些死人了吧。
贺云望眼皮跳了跳，拦住了想要去翻尸体的母亲，说：“娘，我去，你带谷荔先回去。”
“不行，我跟你一起去。”
谷荔才不想跟贺云望一起呢，她今天的收获已经达到预期了，正迫不及待想回去清点战利品呢。
她也拉住陶春花，“婶子，那边的打斗很快就会结束了，我们要尽快回去把这布袋子换掉，免得到时候被村民发现了！”
陶春花搂紧了黍米袋子，仔细叮嘱了才抱着布袋子匆匆跑了。
谷荔更是头也不回地跑在了陶春花的前面，几息就消失在眼前了。
贺云望沉默着，转身也踏入了黑暗里。
从离开家的那一刻起，他就再也不是母亲寄予厚望的读书人了，父亲死了，他也成为不了父亲那样的人。
他想要活下去，想要带着母亲和小叔一起活下去。
贺云望面无表情地蹲身，在还留有余温的尸体上翻找起来。
回到河床底下的谷荔，将汗臭味十足的腰带上挂着的小布袋子全都割了下来，扔了粗布腰带，开始一一查看布袋里的好东西。
她蹲坐在地上，背对的陶春花和贺行清，面对着土壁，归拢了所有的钱袋子。
大多数里面都只装了铜板和碎银子，除了一个脏兮兮的布袋子，里面有四块五六两的银锞子，还有三张面额五十两的银票。
这么沉手的份量，还以为有多少银子呢。
几乎全是铜板。
谷荔将银子全都捡出来专门放在一个布袋子，铜板单独放一个布袋子，银票折叠好随手揣袖袋里。
乱世黄金，盛世古董。
没有金子，银子也是硬通货。
边境战乱频发，谁知道那银票还能不能找到钱庄兑换？还是银子傍身比较牢靠。
谷荔给自己打了个简易的包袱挂在胸前，就又爬上了河岸，观察远处的战况。
林子那边大火烧得烟气冲天，映得半边天红亮一片。
嘶喊声渐渐小了，哭声却大了起来。
看来马匪落败了。
贺云望背着昏红的火光回来了。
身前抱了一堆的物资，已经挡到了他的脸。
嚯，这人贪起来比她厉害多了。
陶春花从后面跑了过来，接手，“从哪弄来这么多东西？”
贺云望带回来的有一口铁锅，两个水袋，一小袋粟米，还有两个不知道装了什么的罐子。
以及一个跟谷荔刚扔掉的很类似的粗布腰带。
谷荔：-----
这人模仿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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