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汉人脑子好用，很聪明。”孟和说，“但是心眼也多，想东西都是弯弯绕绕，所以少了些纯粹。就像你说的，虽然你们会制作烟花，却不能做到单纯地欣赏烟花的美，就是想得太多。”
卓云鹭不料他会这么说，笑了：“没想到王爷你这么通透！你说的没错，就是想的太多，想要的也太多，结果错过得更多。”
孟和咂了咂嘴：“我们这里的人就很直接，不太会遮掩。喜欢就是喜欢，不必考虑喜欢的背后都有什么。当然，有时候有过于直接了，所以争夺的事情很常见。”
“比如你们曾经不断地去边境挑衅，想抢大康的土地和资源。”卓云鹭调侃，“唔，的确很直接！”
孟和耸耸肩：“从前的苍狼太贫瘠了，人们就喜欢大康的富足，想占为己有。当然，这样很不好。”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太直接就会变得粗鲁，不会用脑子，只会用蛮力。不懂得想办法去实现，只会抢夺，不好！”
卓云鹭大笑：“蛮夷！”
孟和听他这么说，也不生气，反而说：“所以，苍狼最需要的就是我父王和王兄这样的国主，不光依靠蛮力，而是懂得动脑筋。有了他们统治苍狼，我们的子民才有了更多的粮食、更温暖的帐子，牛羊和马儿也有了更多草料。男人们不必四处游牧或争战，女人们也不必总担心会失去丈夫或儿子。”
“旭日干国主的确是个仁慈智慧的统治者。”卓云鹭点头认同，“他身上有一种很温和宽容的气质，和大多数苍狼的汉子不一样。”
“但很多人并不认同王兄。”孟和说这话的时候，忍不住攥紧了拳头，“总有想挑事的人，觉得王兄软弱无能，不敢和康朝为敌，依附汉人。他们根本不明白王兄的苦心，不知道感恩！”
卓云鹭在长安见惯了争权夺势、勾心斗角，他一下就明白了孟和话里的意思。苍狼部族众多，又分散地很广，各自占地为王，统治起来颇有难度。大多数苍狼的国主都是凶狠善战的人物，靠武力提高威望，压制蠢蠢欲动的各部族，过度争战却苦了百姓。但旭日干不愿只靠暴力，不愿挑起战争，而是想通过一系列政策兴国兴邦，让苍狼的子民过上安稳踏实的日子。
有些思想开明、眼光长远的族长和重臣，能理解旭日干，并支持他。但也有很多人居心不良，想要借题发挥。
孟和平日里看起来不太关心朝政，实际上比谁都明白王兄的处境和难处。他努力学习行兵打仗之道，一来是为了成为王兄的得力助手，二来也是想着如果有一天真的有人发动叛乱，他可以率兵做王兄最坚实的后盾。
卓云鹭安慰他：“那些脑子一根筋的人难成大器的，旭日干国主的所作所为，苍狼的百姓作为直接受益人，自然都会感激他。”
因为这些沉重的现实，氛围也凝重起来。卓云鹭不愿看到孟和皱眉头，于是主动换了个话题：“不说这些了，权谋什么的还是让文臣智者那些人去头疼吧！刚才咱们不是在说 烟花吗？来来来，我再接着给你讲长安城其他好玩的！我们那里还有戏班，有表演杂耍的，有花魁游街，有比武招亲……”
卓云鹭是个很会讲述的人，他描绘长安城的事物，让孟和脑子里有了画面，仿佛置身长安车水马龙的街道，直接感受到那里的热闹奢华、人间烟火。
一个愿意讲，一个愿意听，就这么一个话题，两人能聊上好久好久。
夜晚的草原有些冷，虽然燃着篝火，但体内的酒精挥发的差不多了，也会感到凉意。
孟和对卓云鹭提议：“不如我们来跳舞吧，暖暖身子！”
“我不会跳舞，”卓云鹭摊摊手，“我只会舞剑。但今天出来的匆忙，没带佩剑，身上只有一把匕首。你总不能指望我舞匕首吧？”
孟和白了他一眼，说：“那你看我跳，我教你！”
说着，他站起身，拍了拍袍子上的尘土，双臂展开，做了个起势。就这一个动作，成功吸引了卓云鹭的眼球。
“我们草原的舞蹈不像你们中土的歌舞那么曼妙复杂，而是以力量为美。”
孟和一边说着，一边跺起脚，双臂随之伸展。上次他在大帐里跳舞，有老师傅弹着马头琴伴奏。这次没了乐曲，他就干脆自己哼唱起来。他唱的曲子用的是苍狼语，曲调铿锵激昂，调式简单却分外好听。
孟和有一副好嗓子，舒展空灵，时而低沉时而高亢。卓云鹭虽然听不懂他在唱些什么，也忍不住半眯着眼睛打起拍子附和。孟和有一副好身段，身量修长匀称，宽肩阔背，腰肢偏偏格外纤细柔软，起舞的时候衣摆猎猎飞舞，衬着那刀削斧凿一般的清隽面容，美好得有些不真实。
卓云鹭看过太多上乘的歌舞，可这还是头一次，有人只为他一人起舞。没有奏乐，没有伴舞，没有舞台，就在茫茫草原之上，哼歌为乐，独舞流光。
整个世间好像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没有权势，没有算计，没有帐篷和宫殿，没有王爷和将军，只剩最纯粹的质朴。
面前的人不知疲惫地转着圈，脚步轻盈，如梦如幻，好像随时可能羽化飞天，回归仙班。
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理智离散地差不多了，卓云鹭就有些霸道狂劲地想，若孟和真是个神仙，他就拼着忤逆天道，也要阻拦他飞天的去路！他想把这个神仙留在身边，听他唱最好听的歌，看他跳最好看的舞，谁也不能夺了去！
孟和跳着跳着，就来拉扯卓云鹭。
“阿鹭，起来动一动，暖和地很！”他笑着把卓云鹭从草地上拽起来，“来来来，学着我的动作跳一跳！”
大概是被他的舞步感染了，说了不会跳舞的人，还是忍不住模仿起来。卓云鹭虽然武学天赋极高，刀剑棍棒长枪等兵器都用得很好，近身功夫、搏斗、轻功样样都行。按理说，他也是个肢体协调的，可偏偏遇到舞蹈动作，就笨拙起来，学起来十分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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