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错觉毕竟只是错觉。
唐平川手里的弯刀猛然劈下，辛辙不敢懈怠，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应对，挥舞长枪抵抗。刀锋落在枪头上，发出一阵金属碰撞的刺啦声，好像还擦出了一连串火花。辛辙感觉自己持枪的右手虎口剧痛，竟然在这一击之下，被震裂得裂开了数道细小伤口，有的已经渗出了血丝！
要命的是，唐平川没有收刀的打算。他只是极快地收回了刀锋，不和银枪的矛头纠缠，转而去劈枪杆。辛辙看出了唐平川的策略，横枪抵挡。好在他的枪杆也很坚固，否则辛辙真怀疑会被一刀劈断。
唐平川继续发力，双手握刀向下压制。辛辙死死握住长枪，脚步变换成弓形，尽量放稳重心，却是难抵头上的雷霆万钧之势。他甚至觉得，如果脚下的校场不是石制地面，自己会被生生按入土地中几分！
这唐平川貌不惊人，竟有如此惊人的力量和爆发力，难怪他会一直跟在卓云鹭身边。帅府当然不会只养闲人，只是没想到他如此深藏不露！
不行，只是防御太过被动，辛辙决定拼上受伤，也要改为主动出击。他大喝一声，倏地向前，咬牙切齿拼尽全力，完全是不管不顾的架势。
唐平川一愣，不打算跟他拼蛮力，而是收回弯刀，向后疾掠。辛辙挥舞银枪左右进攻，唐平川精准地躲闪，时不时用刀刃迎击一下。
围观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的声音会影响到比试的两人。
一时间，战况十分激烈！辛辙卯足了劲，看得出的确有两把刷子。两人来来去去已经过了上百招，依然胜负难料。
不过卓云鹭早就看出了名堂，跟程子言说：“平川还挺给那辛辙面子，没用全力，也没攻他软肋。”
“平川哥一向不绝人后路的。”程子言附和，“不过，他也不会输。”
卓云鹭点头：“自然输不了。而且，三十招之内，就能定胜负了。”
仿佛为了印证卓云鹭所言，程子言开始数起两人的招式。一、二、三……但他数到二十七的时候，只见唐平川用一招白鹤亮翅，直接从辛辙头顶掠过，在半空利落地翻转腾挪，然后在辛辙背后落地站稳。
与此同时，弯刀的刀刃也落在了辛辙的后脖颈处。金属特有的冰冷贴上肌肤，辛辙立即不敢动弹了。
两人维持这个姿势过了一会儿，唐平川才收回刀，语气平缓地说了一句：“承让。”
辛辙深吸两口气，这才转过来看他。现在，他输的心服口服。
“唐副将好功夫，辛某人开眼了！”他朝着唐平川抱拳，虽然两场比试都输了，但并没有恼羞成怒，反而一脸坦诚，看着唐平川的眼神里满是崇敬之色，看来也是个磊落直爽的人。
程子言发表自己的观战感言：“啧啧啧，平川哥总是表现出一副温吞模样，让人觉得他是个好欺负的。没想到啊，今天真是狠狠秀了一把。这些人怎么也想不到，低调的人，往往都不好惹！”
“平川素来闷骚。”卓云鹭总结了一句，然后朝着唐平川大声说道：“今日打得不错，不枉我平日的栽培，晚饭给你加鸡腿哟！”
辛辙因为唐平川的武艺，对他改观，却仍然看不惯卓云鹭那一套。唐平川是靠真本事赢的，那个世家子竟然说得好像都是他的功劳一样。
他气不过，想帮唐平川反驳：“唐副将功夫上乘，给卓小将军您挣了颜面。难道，将军就吝啬到只能给加鸡腿？”
卓云鹭冲他咧嘴一笑，很无所谓的样子。
倒是唐平川说了一句：“那个……是因为我的水平，在我家少帅眼里就是小打小闹。他能给我加个鸡腿，算是很给面子了！”
辛辙有点不信：“小打小闹？那他是什么水平？要不改日，我讨教讨教。”
唐平川摇头：“他的水平，唐某劝辛将军，还是别领教为妙。否则，你会怀疑人生的。”说罢，他微笑着拍了拍辛辙的肩膀，“没错，的确有些人，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无法匹及的。”
辛辙一双眼睛瞪得滴溜溜的圆，觉得唐平川是在打趣他。可看对方的样子，又不像是在说笑。
于是他不甘心地再次追问 ：“你说的都是真的？”
“千真万确。”唐平川点了点头，“我的很多招式，都是我家少帅指点的。不然，难有建树。”
辛辙忍不住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卓云鹭，只见这个唐平川口中的“绝世高手站没站相，松松垮垮的。他眼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心想，就算这位卓家的小魔王真的有那么厉害，也不耽误自己讨厌他！
之后的日子逐渐恢复了平静，卓云鹭就在军营和王府之间来回 ，日复一日重复着同样的生活。
只是他在去城墙巡视的时候，总会忍不住向北眺望。
其实，北易郡城郭之外，是一片茫茫的荒野，并没有到苍狼人口聚集的草原。所以往北除了荒凉的大漠，什么都看不到。只偶尔有些车马，或是从城中出去，或是从荒漠南来，大都是生意上的往来，实在没什么看头。
卓云鹭也说不清，自己究竟在看些什么，或者是，在期待些什么。便是他目力再好，城墙再高，视线也不能触及西宁草原，更别说看到什么人了。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总觉得好像这么做，就会离一些人更近一些。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有点想念孟和了。想念跟他一起喝酒，想念跟他一起骑马，甚至想念和他拌嘴的日子。
真是奇怪，长安城中那么多莺莺燕燕，美的、媚的、冷的，什么风格没有，哪种不是极致？酒楼乐馆去的多了，其中不乏他的红颜知己。那些软语轻声的女子，可以为他唱一两支小曲，说几段评书，跳各种类型的舞。不过这些，都是锦上添花。美则美矣，却不能往心上去。来北境这么久，他一个都不曾惦念。
可现在，他总在独处时，想起草原上陪他把酒言欢的人。那人也在他喝酒时唱歌、跳舞，比着长安城的姑娘们，少了精致动人，却满是真诚和坦然。
他怎么都想不到，自己有一日会掏心掏肺地，惦念一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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